韩齐修动作很快,马杏花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背着一个行李包过来了,叠得跟豆腐块一般,一看就知道是部队大院出来的孩子。
吴伯达对韩齐修特别热情,一个劲地拽着他问韩青野的事,问老首长身体咋样,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吃不得辣子。
“老首长一点辣子都沾不得,当年过雪山草地时,辣子就是我们的救命仙丹哪,老首长也是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啃辣子的。”吴伯达笑着说起了他与韩青野的往事。
“别看你爷爷比我大不了几岁,可他十五岁就参军了,当年二万五时,你爷爷他就已经是团长了,我还是你爷爷手下的小排长呢!”吴伯达感慨万分。
韩齐修对这些往事十分感兴趣,问了吴伯达好些韩青野打仗的故事,一个说得热血沸腾,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其他人也都面露向往。
韩齐修就这么在农场住下了,他到这里的目的谁也不知道,看起来就似真来玩儿的,也不和农场里的小孩们玩,一般都是陪着沈娇上山拾点柴禾,要不就是上山打些野味,自从他来后沈家的肉是再也没断过了,且还不用藏着掩着吃了。
谁要是眼红了,韩齐修一个眼刀子就飞过去了,再配上他身上的军大衣以及肃杀的气势,农场里还有谁敢出声?
顶多也只敢在背后骂一声罢了!
不过韩齐修大多数时候是往外走的,有时候天没亮就出门了,天摸黑才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去做啥了!
农历二十六,离除夕只有四天了,有些家在当地的职工都回家过年了,剩下来的大都是外地职工或是沈家兴这类的,数量也不少。
马杏花他们家虽然是当地人,可马杏花说他们家来到农场后就没在村里过过除夕,马队长说他要守在农场才能安心,顶多也就是正月回村里串一天门,马大爷马大娘心疼小儿子,便也没回村里过年,一道留在农场了。
这段时间钱文良和沈家兴他们都挺忙的,忙啥呢?
忙着写春联呢,农场里的人大都是小年夜那天都贴好了,瘸子仓管刘长贵是农场的文化人,能写几个大字,以往农场的春联都是他写的,今年也不例外。
可是当农场职工见到沈家门口贴的春联后,这些人都不淡定了!
以前是只此一家,无从比较,现在可不一样了,有了这么个美人在面前晃荡,家里的丑婆娘哪还能入得了眼?
其实要沈娇来说,真正的绝世美人是营业部主任他们那屋贴着的春联呢!
那幅春联是许乔写的,这厮人虽然不咋地,可那一手字却是颇有风骨的,所以老话常说见字如见人,这话其实是不对的。
自古以来,多少字写得有风骨的大家人品上可都不一定好,最出名的一人就是秦桧了,世人都只知秦桧卖国求荣,遗臭万年,可却极少有人知道秦桧是位极难得的书法大家,且还自成一家,现在有名的仿宋体就是秦桧所创。
远的不去说,近的就说许乔吧,要说这一批人里,就数他的字写得最好了,且还是相当飘逸灵动的飞白行书,飞白想要写好且写得恰到好处,可是十分考验书法家功底的,许乔有这番功力,说明他在书法一道上浸淫了相当多的年份。
沈家的春联是由钱文良写的,钱文良的字比之许乔却差得远了,他练的是比较工整的楷书,方方正正的,也是比较漂亮的,可和许乔的字却是没有可比性的,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许乔对此十分满意,腰杆子也挺直了不少,得瑟极了。
只是他的得瑟不多时就被农场的职工们破灭了,因为这些职工们在看了两人的春联后,不约而同地找到了钱文良,想让他给自家写春联。
好说话的钱文良自是二话不说答应了,来者不拒,从小年夜到现在,都不知写多少幅了,怎么写也写不完,因为这些人不光是为自家求,还给七大姑八大姨也都捎带了,这样一来,数量可就十分惊人了!
钱文良实在是忙不过来,便拉了顾尘和沈家兴帮忙,这两人练的也是楷书,写得还不错,糊弄糊弄村民还是没问题的,于是这样一来,三人便忙得连轴转了。
而许乔那里却是门庭若市,只开了朱石头和胡香玉两家人的张,还是因为这两家人沈家兴他们不愿写的缘故。
许乔这心里能平衡吗?
当然不能了!
论学历论职称他比不上钱文良,这他也认了,可这写字他明显就比钱文良要高好几个台阶吧,凭啥他不如钱文良受欢迎?
冷眼看着钱文良被人前呼后拥,一口一个‘钱先生’的喊着,许乔这憋了三四天的玻璃心可算是憋不住了,揪住一个排队等字的男人说道:“我也会写字的,喏,那就是我写的,写得比这人好,我帮你写吧!”
中年男人顺着许乔的手看过去,见到那行云流水、龙飞凤舞的大字,断然摇头:“不要,你的字没钱先生的好哩,我情愿等钱先生!”
许乔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青筋爆出,眼珠子弹了出来,咬牙切齿问道:“我的字怎么比不上钱先生了?你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中年男人往后缩了缩,被许乔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想到许乔的身份,腰板又挺直了,不屑地瞟了眼许乔,道:“你写的啥?跟鬼画符似的,哪有钱先生的方正好看?还有脸说自己比钱先生写得好,脸得有多厚哩!”
再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许乔不甘心地又问了好几人,结果人家都说他的字忒难看,看不懂,没钱文良的字写得好,甚至还比不上瘸子刘长贵的来着。
深受打击的许乔佝着腰垂头丧气地走了,背影看着好不凄凉,想来他心里一定在后悔自己为何要练飞白行书了吧?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人谁知道啥飞白行书呢?
沈娇被许乔逗得咯咯笑个不停,这回她是真觉得许乔有些冤了,碰上了一群不识金镶玉的村民,玻璃心怕得碎成一堆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