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巡府蔡士英左等不见海盗集团来,右等也不见海盗集团来。
他派出的密探回来报告,说海盗集团的家丁们正在南京城周边地区清剿山匪,安抚百姓,实行半年不收任何赋税之法,他们现在的总人数应该不过两千了。
当时他听了后,心里吃了一惊不说,更仿佛是掉进了冰窑子里。
他们学去了治民方法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定然是不走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连海盗都学会了治民------
密探再回来报告说,南京城内的家丁现不足有一千家丁,剩下的都到农村去了。
江西巡府蔡士英当时就想,这时要是城内有义士趁机起事,定会叫海盗们焦头烂额!
但是又一想,主子定下这剃发之法,便有了趁机杀光他们中有血性的人的用意,把这样的人挑出来杀了,其他人当然不敢反抗主子了,但是啊,主子,他们都不敢反抗我等了,也就不能指望着他们敢反抗海盗了。
义士嘛,就只有从这面派出了。
他用重金选出二百名熟悉南京城内情况,又勇于为我大清献身的士卒,不求他们杀敌,只求在南京城内放火,哪怕能焚毁他们停留在江上的小船也成,船不分大小,只要是一条水军的船就十两金子!大船五十两!
他在军营中为这些壮士送行,让他们分批从水门乘船顺江而下。
江西巡府蔡士英在水门之上为他们送行,他捋着胡须想,但凡能拖延他们顺江而上就行------
主子终于给他发来了命令:
“所征之粮,可以只上缴三成,余者做守城之资,坚守待援,不日即到!”
江西巡府蔡士英当时心里就憋气了,我这里防敌甚紧,主子还向我要粮!
但是主子那里也是缺粮啊,长江以南的大运河一断,长江以北的粮食必然紧缺------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厌烦起九江城中的那些农民了,无所事事不说,还所食甚多,先把他们赶出城去!
准备运粮,静候主子派来援助!
不过他们才是千把人,就算是火铳、火炮凶猛,也要靠人来占领城池的------
但是该死不死的,郑家叛逆集团竟然能公然加入海盗了!
郑家叛逆强在海上,这一下子可糟糕了------
等他再让人去城外“帮助”那些农民进城时,形势发生了变化。
当江西巡府蔡士英站在水门上为他的义士们送行时,他没有看到,他身后的一家杂货店后院子里放飞了三只鸽子!
这家杂货店是卖各种炒货的,炒货店的老板是个胖子,前两年到这里经商,当时只带了一个伙计。
他的炒货中,山榛子、栗子、蚕豆是大众货,那个葵花瓜子和花生是好物件,贵了些,但是好卖。
当然最好卖的是爆玉米花,每当运来玉米了,都要先爆上几多锅,给各位大户们送上门,剩下的,才开始卖。
小小的玉米粒,在一个铁炉子里转啊,转啊,不一会只听得,“要出锅了,小心啊”的高叫,嘭的一声,一锅变得大大的玉米花出炉了,崩进一个带着竹子篓口的布袋子里。
一时间,香味扑鼻。
其实用大米也成,只不过没有玉米崩得大罢了。
他是九江府第一家做这个生意的,一开始就火爆了。
后来,有人偷着学,但没有想到那个炒货的老板人心好,主动教别人,一点也没有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他常常笑着说:“天下大的很咧,哪里只有这一个小地方。”
他心胸很宽广,堂堂的九江府在他的眼里是个小地方。
心胸宽广的人生意好做,他现在的伙记都有六个了。
他的朋友也多,一些生意上的人,没有事了,都喜欢到他这里的小屋坐一坐,喝点茶水,嗑上一盘子瓜子,满嘴都是植物油的香气。
要不晚上喝些啤酒,吃点花生也好。
其实主要还是聊天,因为生意上的朋友都知道有来有往,人家也带礼物。
一开始那些葵花瓜子、花生、爆米花是稀罕物,再后来,不算啥了,就是贵了些。
当刚开始封城时,大家都有些恼火,做生意的最怕这个了。
门都关起来了,你跟谁做生意!
胖子老板说:“蔡大人也是为我等好嘛,若是那海盗冲进城来,乱杀人放火,抢了家财去,我等可全完了!”
一个瘦瘦的年轻人说:“我说胖老板,这你可不知道了,我可是去过汉唐集团的地方,上一批玉米还是我去偷偷进的货------那里全是高大的水泥房,倒好像水泥不是论斤卖的一样!听说里面全是钢筋!!个个人都有钱,那钱包里好像是花不完的马票!------马票,最大面值的你见过多少?”
胖老板老实地说:“五十的------”
那个瘦瘦的年轻人得意起来,说:“不知道了吧?一千的!他们说是等于五两银子,但是,你换不到的,他们要折色!”
“这么多?!”胖老板的眼睛好像都圆了。
那个瘦瘦的年轻人更加得意了,他随手掏出一个鹿皮钱包来,抽出一张最大的票子,“啪”地拍到桌上,大家看到了一个金黄色的马头,周围有一圈子星星的图案,还写着大写的数字和1000的字样。
“这票子怪啊,你对着阳光看,能看到纸里面有马头!五百的也有!妈蛋的------这是汉唐集团的人喜欢说的------再做几趟这样的生意,我又能赚多少?!可惜不让出城了,也进不来了!”
一个花白胡子说:“都是汉唐集团不好,若是他们不兵犯我大清,哪里不可以做生意了?------但是说他们抢别人家财,我倒是不信的。
我有亲戚在杭州里有大生意,前一前子还通过信说是生意更大了------你们知道嘛,巡府蔡大人的家眷早都送到北方了!”
“啊,哪个不知道?就是不说罢了!”那个瘦瘦的年轻人抢着说,“我还知道巡府蔡大人派出了义士去捣毁汉唐集团的战船,前两天他还去了北水门亲自饯行呢!哈哈,我那个朋友偷着说,只是贪图他的银两,半路上大家就跑掉了!二十万大军都被伏击了,一个跑不掉,二百人跑去送死,当别人傻吗?!”
胖老板都不会说话了,他感觉自己可能把情况在密信里说严重了!
胖老板科科巴巴地说:“我-我-听说,他们可都是喝过鸡血酒,是九江府里刀子最狠的带头大哥领队啊,他是最效忠我大清的,是九江府里第一个剃发的,还都割腕明誓过,这还是你告诉过我的。”
那个瘦瘦的年轻人摇着头说:“啊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来这里才不过两年,你哪里知道,那带头大哥的刀子确实狠,但是只是对着比他要弱的人,要是换做强大的------”
那个瘦瘦的年轻人突然降低了声音说:“他就会用刀子割自己了,当时我的兄弟说,你猜那带头大哥偷着对他们说什么?要见机行事------”
一个面目阴郁的中年男人带着哭音说:“完了,完了,天下这刚安定不久,又要大乱了,可要我怎么活啊!生意刚刚有些起色------”
那个瘦瘦地年轻人掏出自己的烟来,大气地分发了一圈后,撇着嘴说:
“妈蛋的,你赚钱比我还多,比我还路子广,你却看不透!
一千年前有生意没?一千年后有生意没?到你这里就以为汉唐集团打过来了,你就没有生意了?
没有了我大清,这人就不能活着了?就没有生意做了?
蠢货,小气的!”
那个面目阴郁的中年男人也没有生气,大家都在胖老板的这间屋子里喝过好多次茶了,轻了重了,也不当回事情。
那个面目阴郁的中年男人反倒是美滋滋地抽着他给的烟,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门口响起来阴冷的声音:
“小子,又在这里大放厥词呢?当我大清的衙役不存在吗?!”
不用抬头便知道,胖老板心里暗笑,这货来得还是晚了些。
那个瘦瘦的年轻人马上收起刚才鄙视那个中年人的神色,开始对着刚进来的面目阴冷的中年男人笑了起来,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花。
“哈,哈,何大哥来了,我说这吃瓜子、花生啥的都不香了嘛!快快请坐。”
何大哥也是当地的老人了,从来都是在府衙里做事。
当初胖老板的爆玉米花技术让他吓一跳。
先不管这玉米是啥,但是它能饱肚子是真,而这个胖老板竟能将小小的一粒变成大了若干倍,这个可太重要了。
巡府蔡士英大人最喜欢把粮食往北面运输了,可是他最愁的也就是这个运输了,若是有办法将少量的粮食运过去,到那面却又变成若干倍,那是多大的功劳啊。
他要是一高兴,自己在九江府衙门里升级不算,外派出去做个主薄也是好的啊。
于是,他寻得机会禀告了。
巡府蔡士英大人果然惊喜万分,连官服都没有脱,连忙过来看。
一路上还说,若是真的,我定让你做个主薄。
这可把何大哥乐坏了。
巡府蔡士英大人看了整个加工爆米花的过程后,当时大喜,不顾体面,抓起来就吃。
当时,那些要买的人早就吓跑了,谁还敢围观?
九江府内最大的官爷来了。
巡府蔡士英大人一吃就明白了,这是虚的啊!原先小,那是实成物件,现在大了,这是炒出来的,不作数的,到嘴里便化了。
但是,这样的忠心不可以打击,他还是拍拍何大哥的肩膀说:“虽不适用,但是你的忠心可鉴,有事情多多禀报!”
当时何大哥的身子都要酥了。
但是左等不升职,右等也不升职,反倒是用些读书人了!
这可太气人了------我可是忠于你的,但是你对我可不好------
他便也没有事就来胖老板这里闲聊聊了。
所以,其实大家都是熟悉的,他也就是吓吓那个瘦瘦的年轻人罢了,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多聪明。
再说了,别看他总是炫耀有钱,其实太没有油水了,何大哥早就算过了,没有嚼头。
那个瘦瘦的年轻人赶紧掏出烟来,双手递上。
何大哥不屑地说:“你总是说些令人丧气的话------就拿破白沙烟对付我?!给你抓到府衙里,绑了游街,然后一顿胖揍,看你还嘴贱不?!”
那个瘦瘦的年轻人的双手呆住了,很尴尬。
这时,那个面目阴郁的中年男人掏出了烟,也是双手递上,努力笑着说:“何大哥,他是个年轻人,从来都不会说话,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哟,红塔山哪!好烟,好烟,不好买的。”
“这不是给你准备的嘛,说说何哥,最近有啥动向?”
何大哥揣起了烟,叹了口气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现在不好过呢,过一天算一天,不过,巡府大人现在很生气,放出去那些人质,再想抓回来,不容易了,跑光了!他要把主意打到女人这里了------等着要让城里的女人和士卒一起守城墙,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好,他们把家眷送走没两天,我也送走了------”
嗷!这个小小的屋子差点炸起来了!
那个面目阴郁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就要跑出去,他有三个女儿,一妻一妾!
何大哥说:“晚了,刚刚又封了城门,哥都没有机会出去了。”
大家一脸的苦相。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胖老板暗中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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