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儿说完,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心平气和接着说:“现在是2009年的5月26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你来到白川河的第14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可能是你们父子情缘未了,现在一个驼背替你父亲请了一位道人,正在为你父亲超度。道人说,你父亲是凶死,得做15天法事……你还有时间,去见你父亲最后一面。有那个道人在,你父亲的遗体安全得很!”
听了黑玫儿的话,我即惊讶又感动。惊讶的是除了灰先生,季驼背究竟到哪里请来的什么高人?感动的是,非亲非故,这驼背叔和刀疤哥两人既然肯为我老爸花如此血本!
要知道,这年头,在农村随便死一个人,敲敲打打三五天都得几万大洋的开销!
“现在,后母的意思是,先对你进行两项测试。测试过关了,就送你们去白化自治州,去你的家乡。在第二次任务还没开始前,我可以请求后母,给你一些个人时间。到了那时,你爱哭爱笑,都是你个人的事。但现在,我郑重告诉你,你所面临的,将是有关生死的选择。现在,我会带几个人来见你。他们都是你的老朋友。你还可以先跟他们叙叙旧!”
黑玫儿说着,拍了拍巴掌。五分钟后,就见方脑壳、柱子、三兄弟、以及老铁头等人被别人用一条铁链拴着,看上去就像是一根茅草上面串着的一窜蚂蚱那样。
在这群“蚂蚱”的背后,我还看见有人推了一辆板车,板车上面躺着一个人。
“鬼蚂蚱,鬼叔也来了!”我跌跌撞撞朝方脑壳他们跑去。
见到我,方脑壳甩了甩花白头发上的露水,咧开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文宽,你还真是个活宝。艳福不浅嘛!老子在外面,牙齿都被人干掉了,你却在这里花天酒地把妹子。告诉干爹,这妞床上的功夫咋样?有没把你的嫩腰拗断?”
我盯着方脑壳,发现他的两颗门牙真被黑玫儿的人打掉了。
这时,拴在追前面的一人折回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我仔细看,发现居然是灰先生!只见他嘴唇干裂,头发开叉,胡子更是像枯了的苔藓,绒呼呼的。
“梁文宽,大家都不晓得,那个女人把你弄来干啥子!不过,你千万不能害了大伙。你要是害了大伙,我在阴间第一个饶不了你。这事儿真他娘的邪门!”
“文宽,你干啥不说话?”老铁头也挤过来问。
我热泪盈眶,看到大伙的这一瞬间,心里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虽然这群人当中,除了柱子和方脑壳,我对那三兄弟,还有老铁头和灰先生,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这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哪怕是你的敌人,你对他都会有所留恋。
或许,这就是那句俗话,自古英雄皆寂寞的原因吧!
我梁文宽虽算不上什么英雄,但站在我眼前的这些亡命徒,撇开正邪,都是条好汉!
我揉了揉眼睛,笑了笑,然后嗯嗯啊啊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方脑壳看出问题,暴跳如雷,扭头去骂黑玫儿:“你个骚娘们,咱们从头到尾都在听从你们的命令。梁文宽还是个娃娃,你这群畜生,为啥要弄哑他的喉咙?”
黑玫儿沉着冷静,对方脑壳的辱骂置之不理,只说:“这也是后母的测试!”
老铁头骂:“去他妈的测试!别以为有钱就可以把咱们当牛马使!”
黑玫儿没有理会,提醒:“别浪费自己的时间!”
大伙听出,黑玫儿将会把我带走,便安静下来。方脑壳见我在看灰先生,就说:“这家伙掉下大瀑布,被冲到一处戈壁去了,在那儿被太阳暴晒了两天。后来被黑洁明的直升机找到,给带了回来。你铁头叔被冲到一片林子里,吃了不少树叶子!”
灰先生和老铁头听得脸面发红,羞愧难当。
“老方你啥子意思?老子们掉下瀑布了,还以为你死球了。你他妈的没事,干啥不带兄弟们去找我和灰先生?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两个死掉?”
方脑壳嘿嘿一笑:“死掉,你们要是死掉,我还真替你们开心!”
“替我们开心?”灰先生问。
“那当然!”
方脑壳费力地抬起被铁链绑住的双手,血淋淋地给灰先生看。
“你觉得,咱们现在的日子很好过?是不是舒服惨了?妈的一个个像只蚂蚱一样,老鬼躺在板车上,都比咱们舒服!”
柱子显然已经哭过了,眼睛肿成一条缝,抽泣说:“方叔,我想回家!”
方脑壳一肚子的火憋着,却找不到地方发。
老铁头指了指板车上躺着的鬼蚂蚱:“柱子别怕,把你鬼叔治好了,我就给你那份儿,还有二流子和小河南的,到时候你就回去安心过小日子。”
柱子欣喜若狂,挣扎着挪到老铁头面前,激动地看着他:“铁叔,你可说话算话,到时候不要反悔了。这些日子,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哩!”
老铁头无可奈何地叹气。
“他反不反悔都决定不了你的生死,你真想活命,就跪下来求梁文宽!”
说话的,当然是黑玫儿。
方脑壳又是一顿臭骂:“*你说!你究竟想让梁文宽做什么?让他搞你?”
黑玫儿走过去就狠狠甩了方脑壳一嘴巴,打得他满嘴是血。
打完了,她便握着武士刀笔直走到鬼蚂蚱的板车面前,静静地看着鬼蚂蚱。
我走到黑玫儿的身边,与她一同站在鬼蚂蚱的面前。
身后,方脑壳还在捂着嘴唉哟唉哟呻吟。
——几天不见,鬼蚂蚱满脸都是黑毛,两颗原本像豆芽那样弯曲的牙齿,不但比以前长了,而且还长得白亮亮的,差不多快要伸到下巴的位置。
可能是感到我和黑玫儿在看他,鬼蚂蚱突然睁开眼睛,我看两颗眼珠子里面全是血丝。
他将鼻子往眉心处挤了挤,有气无力地微笑。
“文宽,贼日的!你哪里找了个妞……很漂亮!”鬼蚂蚱说。
方脑壳在那边骂:“狗日哩!你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老子都不得夸她漂亮。女人的美丽来自于善良和温柔,你看她哪点温柔哪点善良?”
鬼蚂蚱脖子扭了扭,歪在一边假装晕过去了。
我这时才发现,这家伙脸上的哪里是什么胡须,应该说是狗毛才对。这副模样,让我大惊失色,心想如此下去,莫非鬼蚂蚱这家伙,要变成阴狗不成?
黑玫儿扭头问:“还有没有什么要说?”
现场安静下来,方脑壳和老铁头不再骂脏话,柱子也停止抽泣。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
方脑壳擦着嘴唇,招呼我过去:“文宽,骂归骂。现在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会不会被这蛇心毒妇拿去架在火上烤着吃,就看你的了。你自己也多保重!”
方脑壳说完,老铁头又将我招呼到他的面前。
“文宽,把你骗到白川河,是我的不对。可是……这怪不得我。铁头叔现在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刚才叔过来的时候,经过他们的工作间,碰巧听到他们在谈论天上的卫星。你叔我不傻,知道卫星是干嘛用的。他们有个叫‘神眼’的东西……”
我恍然大悟,顿时明白所谓的黑匣子,原来居然是一种与卫星相连的通信设备。
灰先生也说:“那是一颗超级卫星!听他们说,一直都躲在月亮的背面!”
听到这儿,我几乎麻木了。的确有许多事超乎想象。
方才老铁头和灰先生的话,显然被黑玫儿,以及监视咱们的人听到了,于是马上就有人过来,将我和老铁头他们拖开。
在我被拖走的时候,方脑壳在我背后大喊:“别怕!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听了心里温暖,却忍不住害怕。
——如果大家对我还熟悉,一定还记得我曾说过,我出生于1985年。2009年的时候,我才24岁。我的人生,3至7岁被抛弃和耻笑。7至22岁在校园里寄宿。至于我的舅舅,在我父亲病危,即将去世的时候,我竟然连他的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
至于实习的那一年,除了结交到一位小兄弟,别的,提起来都觉得心寒。
更重要的是,至今,我还没有女朋友,还是他妈的一个小处男!
如果每个人都能活一百岁,我连人生的四分之一都还没有走完,何谈不怕死?
想到这些,我不由得准备大哭一场,仿佛死亡在即。
然而,我的泪还滚出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文宽,你等等我嘛!不要走那么快!”
我停下脚步,扭头一看,发现鬼蚂蚱也被银衣武士抬过来了。
我吃了一惊,心想他们带鬼蚂蚱过来做什么?
黑玫儿继续让几位银衣武士带着我和鬼蚂蚱走。走出方脑壳他们所在的空间之后,鬼蚂蚱马上被银衣武士扶起来,然后,他们凶狠狠将他丢进了一个圆球之内。
圆球的直径大概有两米,外面是金属,里面是泡沫。
我还没搞清这浑球是个啥玩意,接着同样被黑玫儿的人扔了进去。
我刚进去,便一头撞在鬼蚂蚱的牙齿上。
我捂着头嗷嗷直叫,鬼蚂蚱却在嘿嘿地笑:“舒服!再来一次!舒服!”
“嘭!”地一声,一股气流袭来。接着,圆球的盖子就被关上了。
黑暗中,我听黑玫儿在外面说:“一路走好!”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妈的!这下,又不知要滚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