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胆连忙道,“那你师爷在哪儿?”
“我师爷啊,在郊区开了一个小的机械修理厂。这几年生意不是很好,现在已经关门了,但他还是经常待在那里,不怎么回家里。要不然你去那里找找,我给你他的地址。”吴半仙点头道。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龙大胆摇头道,“地址呢,快点写给我。”
“你别急呀,我这里有名片,这上面有他的地址。”吴半仙找了半天翻出一张名片递给龙大胆。龙大胆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坚强机械修理厂,范坚强。
“这还真是个机械修理厂,我说你师爷这么牛的人,怎么就甘心在这个修理厂里窝着?一待还是几十年。”龙大胆有些好奇地道,“以他的能耐,轻松动一下手指,百万家财也是唾手可得吧?”
“这你就不懂了。我师爷本身就是个机械工人,后来为了让我师傅远离术界当个普通人,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经营这个小机修厂。”吴半仙摇头道,“到了他这种境界,还会在乎钱?随便算一卦,中一张彩票就能吃一辈子了。”
龙大胆拿着名片道,“你确定他一定会在那里?”
“他没事的话总待在那里,你去那里找他肯定能找到。”吴半仙点头道。“我今天可能有点来不及了,要不明天我陪着你跑一趟?”
龙大胆点点头,“也好。”
第二天,龙大胆跟着吴半仙去了城郊的一个小镇上,在镇子上的那个一个小修理厂找范坚强。吴半仙买了点两瓶白酒,捎带着不少卤菜,“我这师爷就好喝两口。”
两人敲响了老旧破败的铁门,几分钟之后,范坚强出来开门。
范坚强似乎还是老样子,满脸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些。但实际上他比吴半仙还要年轻得多,最多也就五十多岁。“进来吧。”范坚强点点头,他嘴角咬着一支烟,似乎还没来得及点着。吴半仙连忙拿出打火机,范坚强却从嘴角把烟拿了下来。
“进来坐吧。”范坚强嗡声嗡气地道。
龙大胆走进这个小厂才发现,里面已经完全停止工作了。两个小车间,外面长满了草,加上时至深秋,满眼的枯黄。锈蚀的机械和工厂大门,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破败苍凉感觉。范坚强就住在门卫室里,也只有这里才像是有人待的地方。吴半仙把买来的酒菜摆上桌,笑着道,“师爷,这是龙医生特地去买的,味道很正,你尝尝。”
范坚强摇摇头,“这是你买的,龙大胆压根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他也不是那种投其所好的人。不过,你这么急着帮他说话,应该是他有什么事来找我。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龙大胆苦笑道,“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我也就是实话实说了。”他就把李岫美丢了那本《金刚顶精义诀》,然后又落入日本阴阳师之手,以及易术理事会参与的事情跟范坚强说了一遍。
范坚强一直在听着,又像是没在听,眼里似乎尽是这个小厂里满眼的秋草和落叶。等龙大胆说完了,他拿起酒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龙大胆和吴半仙倒了一杯酒。
“说完了么?”范坚强道。
龙大胆愣了愣,点头道,“说完了。”
“那就聊点别的。”范坚强低声道,“你看这地方怎么样?”
“好像,好像有点冷清。”龙大胆实话实说道。
“是啊,是挺冷清道。”范坚强笑了笑,“不过以前也不是这样,这里有过一段生意好的时候。我跟我老婆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漂亮,还有点土。我记得她当时,戴了一条带小花点的围巾,天有点冷,她穿了棉袄。一点也不显身材的那种,看着很臃肿。”
龙大胆只能和吴半仙一起坐在旁边,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范坚强低声叹了一口气道,“可就在她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世上似乎只有她的笑脸了。那一年,我二十三岁,她比我小两年四个月。”他叹了一口气道,“后来她过世了。我即便是一天到晚在这里,也都没有当初的那种感觉。”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龙大胆问道。
“因为我感觉我有一部分生命已经随她而逝去,而有一部分又像是留在了这里。所以我才经常在这里,哪怕这里经营不善关门已经很久了,我也没想过把这里卖掉。”范坚强大口喝了一杯酒,“你还年轻,体会不到这样的感觉,年纪大的人才总会想起过去。”
龙大胆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你不想帮这个忙?”
“帮忙的事,先等等。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在考虑,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你能不能帮我想想?”范坚强转身看着龙大胆。
龙大胆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卦术,是秘术之中的一个异类。它就像是一门追根溯源的艺术,卦师则是通过一些表象,探知其具体事务内部深意的人。”范坚强看着龙大胆道,“就像你们医生,看看病人道舌苔,摸摸病人的脉搏,就知道病人得了什么病,其实是一个道理。因为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关联有因果的。
就像是天气预报,能够通过分析云层分布和气流风速,来判定几天之内的天气一样。过程虽然复杂,但说穿了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事。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再想。当年,我第一次看到我妻子的时候,如果能够算到她会因此而死,我还会不会娶她?
如果当时她没有嫁给我,也就不会因为魏如山袭击我家而遇难。那么我娶了她,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龙大胆看着范坚强,想了想之后才低声道,“你没有错。”
“原因呢?”范坚强抬起头,红着双眼道,“告诉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因为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去爱一个人,每一个人也都有被爱的权利。我是医生,我看过很多人死,每一个人都会死。但是人活着,并不是为了去死,而是活在当下。”龙大胆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