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谷枯坐于前,对着菊部规正所引发的滔天水势,视而不见。又像是看到了,却并不在乎。
就在桌山的水向他蔓延过来的时候,林若谷突然从边上拿过来一个杯子,放在桌上。这时最奇怪的一件事发生了。这漫天水气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点,奔腾而去,却不再是冲着林若谷,而是冲着桌上的那个杯子。
桌上的水像是完全违反了重力原理,顺着这个杯子的杯底逐渐向上蔓延,以一道细细的水流缓缓重新注入了杯子之中。人们常说的覆水难收,在这张茶几所占的三尺之地完全被颠覆了。菊部规正倒在桌上的水,像是被看不见的引力拉扯着,顺着杯底向上蔓延,越过杯口,一点点注入了杯子里。
桌上的水渍在越来越少,而杯子里水却在越来越满。
龙大胆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吴澄在他身边却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老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要比试么?怎么用点水在桌上倒来倒去,这就算是比试了?”龙大胆一头雾水道。
吴澄低声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比试,而是化意为形。我大概看出了点门道,这个菊部规正用桌上这滩水为引,爆发出无穷水力,虽然看着只有一点点水。但是在刚才翻滚流动的时候却如同是势同汪洋肆意。站在林宗师的那个位置,一度曾经饱受水气侵袭。”
“我刚才好像也感觉到了。”龙大胆吃惊地道,“甚至『逼』上眼睛的话,竟然像是站在海边,都能感觉水气扑面而来。而且就像面对千尺巨浪一般,有种说不出的压力。”
“这就是势,以势压人。真正要被这些滩水漫过去,林宗师将感同身受,浑身受到水力冲击,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吴澄低声道。
“原来是这样。”龙大胆点点头,“可老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用杯子接水,是不是就算是破了这个菊部规正的水势?”
“林宗师这一招就更玄妙了,乃是利用的风水术之中,分势引流的法子。将对方是水势分化,引流,重回杯中。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也是搞不清楚。”吴澄连连感慨道,“我也曾自负是精通风水,但将风水术运用到这种极致,简直连想都不敢想象。”
“有那么复杂么?”龙大胆皱眉奇怪道,“在我看来,这两人就像是在玩一样。一个倒水,一个用了奇怪的方式接水。看起来平淡无奇,这真的有什么玄妙的在里面么?”
“你修行时间太短,感觉不出这其中的凶险程度和玄妙之处。”吴澄低声道,“他们刚才在谈道德经,这里面就有一句话,叫做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有很多东西看似平淡无奇,但实则蕴含真意。就像日出日落,你感觉很正常。
但这其实是什么,这是天道运转,万有引力导致的星辰公转和自转之力。这样的力量有多大?大到你每天身处其中,却不自知。这就是一个人认知的有限,难以窥得高深奥秘的表现。”
龙大胆若有所思。这时桌上的最后一滴水也倒流进了杯子之中。半杯清水放在林若谷的面前,依然清澈如故,在空气的流动之下微微泛起涟漪。
菊部规正沉默了半晌,蓦然起身,对林若谷九十度鞠躬,“林宗师名不虚传,在下受教了。五术人有林宗师这样的中流砥柱在,难怪还能屹立不倒。”
说完他转身出门,竟然没有半点迟疑。林若谷看着他走出门去,最好低声一叹,“好一个菊部规正,好一个阴阳道流主。”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一言不发地将杯子里的水倾倒一空。
“林老爷子,刚才这是怎么回事?”龙大胆忍不住道。
林若谷低声道,“这个叫菊部规正的阴阳师实力不俗,恐怕单以实力论,还在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安倍道满之上。”
“可他刚才,不还是输给你了么?”龙大胆皱眉道。
“不,其实他还是有机会赢的。他一开始就蓄水为势,而我只是占了经验上的便宜。再说,他跟我这个风水师论水法,始终还是差了点。他也是自信过头,否则他要跟我比其他的,我还真不一定有把握每次都赢他。”林若谷叹息道。“想不到区区阴阳道,也有这样的高人。”
“那刚才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大胆问道。
“他以水为势,以术力运水气之力向我施压。我只要稍退一步,就会一溃千里,一败涂地。而如果强行硬抗,最终也会失败。所以我用了风水术之中的引流归海之术,巧妙地借势引流疏导。将他凝聚的水气运到了杯子里重新蓄起来。
其中也是经历多次危险,才算是成功化解。最终他失去了蓄势的根本,所以只能认输。他以不争为争,而我以避高趋下为对策。所以到了最后关头我还是赢他一筹,但也仅仅是取巧而已,他如果全力跟我一搏,就算我能赢,只怕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林若谷摇头道。
“什么样的代价?”龙大胆试探道。
“术法高手之间的争斗,就像西部片里面,两个同样拿着枪决斗的人。谁都有机会赢,谁也都有机会输。我和他这种毫厘之间的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林若谷低声道,“这个人不简单。”
龙大胆有些尴尬道,“不管怎么样,你也已经赢了不是?这次香港之行,我们不但成功拍到了经络青铜人像,而且还让日本术者铩羽而归。总归是一件好事。不如这样我们今天晚上好好庆祝一下,明天就打道回府。”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那个菊部规正的话,他说的可是另一部分周天针法的事情。”林若谷皱眉道。
“关心又怎么样?他知道周天针法的另一部分再谁手里,却就是不告诉我,那我怎么办,难道我要去求他?”龙大胆摇头道,“就算我是求他,他肯帮我么?就算他肯帮我,难道他会不提条件?既然我们都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而且也是我们决不能答应的,那么多说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