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跑堂小哥突然笑出了声,“那个娄震廷,在拿到飞僵以后,临走前丢下了这样一句话:他说像我这样的力量型战士,他手下还有一位未跟来的,有机会,可以让我和他过过招。如果那个马男真的是阎君手下两大鬼差之一的马面,那么那位被雪藏的力量型战士,你们说可能会是谁?”
“牛头啊……没那么夸张吧……”黄『毛』张着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干笑声。这次交手的是真的名副其实的神官啊!连天劫都打不死的存在!那个娄震廷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啊!
“恐怕是错不了了,毕竟我们那位娄医师的手段,确实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让我失望过。”张野一声冷笑,然而听在旁人的耳中,却多多少少有些自我安慰的成分。
“还有一件事情。”红衣有些踌躇地开口道,“还记得上次应龙水战之后失窃的龙骨嘛?现在找到了。”
“嗯?”张野把眉『毛』一抬。
“昨晚那个娄震廷来时搭乘的工具,正是一头巨大的骨龙。”跑堂小哥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干得不错。”张野拍了拍手,“还有别的吗?有关对方展现出来的底牌,到目前为止应该就没有其他的了吧?”
四座,一片沉默。
“没有就行,我来再告诉大家一件事情。”张野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点怒极反笑、苦中作乐的感觉,“那就是到目前为止他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最多只有他手上全部底牌的六成。”
“那剩余的四成,包不包括你先前已经诛杀掉的邺水河伯?”跑堂小哥问。
“不包括。”张野摇了摇头,“邺水河伯结合了应龙腐尸,在灭却之阵的清洗中沦为了一堆碎骨——而那堆山一样的龙骨,昨晚已经呈现在了你们的面前。所以算起来,原本就是他手中的战力,现在相当于几经辗转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这是明面上的六成。剩下的四成,应该是包含了未出场的牛头,以及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角『色』——譬如我在医院和他的第一次交锋,那些无数怨念与罪恶杂糅一起的未知魔怪。”
“无量天尊……役使神官,『操』纵神明……这家伙也太恐怖了吧??”贺准惊叹道。
“至少现在不会再有人觉得我是夸张了,对吧?”张野嘿嘿一笑,说这话时还特地瞄了一眼跑堂小哥。
“所以你昨晚到底去干啥了?现在能给我们一个解释了吗。”小甲也不甘示弱,当即反问道。
“我去了崤山深处,那座失落已久的古战场。”张野淡淡回答,却是语出惊人。
“你去解封那件神器了??”跑堂小哥的脸『色』一变。
“神器?什么神器?”贺准眨着眼睛——一群人中,他是唯一对这件事情不甚了解的家伙。
“小蝶的口中曾透『露』一个秘密。”张野笑答道,“她获得力量的来源之处,是一个神器的封印点。”
“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啊……”贺准皱着眉头问道,“所以你一晚上失踪,就是去解封神器了??那你为什么不先跟我们迎敌,等事后解决了娄震廷的麻烦,再众人一起去解封神器?”
“因为时间。”张野回答,“看不明白吗?江良生在兵解之前向外传递了一条信息,很显然在此前,他已经同娄震廷达成了交易。需要守的地方有两个——灯笼被抢,则小蝶的秘密泄『露』,对方也会知道神器的封印位置;飞僵被抢,则江良生的遗产会沦为娄震廷的下一战力,毕竟应龙尸骨已经成功被他变成了骨龙,所以『操』纵一具飞僵,我想对他来说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我们的战力有限,这两个地方顾此失彼。然而这个局面对对方来说也是同样,因为他们有足够充分的战力,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全部信息。”
“我明白了……”
小掌柜点了点头,“怪不得,怪不得对方原本是抢灯笼,到最后却是抢走了飞僵。我一直很奇怪既然是他们大获全胜,为什么不把灯笼一并带走,原来是因为这个?”
“对啊,因为对方也是聪明人,所以我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张野笑了笑,“从现身到发现我不在的那一刻起,娄医师恐怕就已经猜到了我的去向。他知道我已经先行一步利用信息上的优势跑去了神器那里,所以小蝶,于他而言也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你其实是在换资源?利用你能掌握的主动权,从两样东西中先行挑选了对你比较有利的那一个?”小掌柜接道。
“不全是,虽然看上去很像是换资源,但真正的局面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没得选择的境地。”张野摇头,“昨晚就算我真的在,面对牛头马面两大神官,加上其他未出手的底牌,我们就真的有胜算吗?答案是未必。如果我选了飞僵,最后的局面很可能就是飞僵、灯笼一起失守,最后所有人全部住院,对方大摇大摆地前去解封神器——这就是全盘皆输。”
“但是飞僵对娄震廷同样有用,甚至说,如果他精于『操』纵尸体,那么飞僵对他的用处,应该不比神器小才对。这样对他来说,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的局面对嘛?”小掌柜讶异道。
“所以他才会出手啊——甚至不惜暴『露』六成底牌,也要横叉一足。”张野微笑,“还不明白吗?这世上真正相信赌博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没有选择的亡命徒,一种是笃信运气的蠢蛋。而对于那些真正的博弈者来说,从他们入局的那一刻起,局面就永远不可能倒向失败那一方。他手中战力在此,又提前从江良生那里拿到了应知晓的信息,无论最后得到的是飞僵或者是灯笼,两样东西间他总要占一样好处。区别在占得多或者占得少——如果我们聪明先行拿到了神器,那他可选的就只有飞僵;如果我们没有意识到这点,那就是全盘皆收,好处全拿。”
“那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让我们打这场无意义的仗?”贺准质疑道,“本来就已经盘算好了要放弃飞僵,为什么不直接把飞僵丢在那里,然后我们全部人一起去解封神器?”
“第一我不想把东西白白送给对方,就算是来拿,最起码也要拖住他,帮我争取拿神器的时间;第二我想看看他手中到底有多少底牌。你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娄先生的手段,经此一役,你们看清了他的本事,我也看到了他手下可用的六成战力。”张野答道,理所当然。
“说了半天,神器呢?”小掌柜把白眼一翻,“我想张野先生这么神采飞扬、颐气指使的,必然是马到功成,满载而归咯?”
“如你所言,确实是满载而归。”张野笑笑,表示“有我在,没意外”。
“拿出来看看吧。”跑堂小哥冲他勾了勾食指,“也让我们见识一下,这件我们一群人各自拿半条命换来的神器。”
“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张野淡淡苦笑,“不是我小气,而是这件神器……确实不宜在大庭广众下现身。它杀气极重,加上贺准又重伤在身,我怕轻易拿出来,会引动血光之灾。”
“嚯~ 无量天尊~ 真有你说的那么邪乎?”贺准一脸的不以为然,“拿出来看看~ 我倒是不信,这神器能有多凶悍。仅仅拿出来就能引动血光之灾?你这吹得也太夸张了吧~”
“你不信啊?”
张野看着他,脸上『露』出的居然是淡淡的同情。
“不信。”
贺准把眉『毛』一抬,摆明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ok。”张野点了点头,然后环顾四周,“在座的大多身上带伤,我提醒一句,有伤口的人,不宜见这件神器。所以该回避的自觉回避,或者真有不怕死的愿意跟这位茅山小哥学习,你们也可以关上房门跟着我一起见识。”
一言既出,满座无响应——看来大家的好奇心都很重,即便张野已经接连提醒,还是没有人有这个退缩之意。
“可以,红衣,把门关好。”张野说。
红衣点点头,走到病房的门前,一道禁制,算是封阻了内外两边的全部联络。
“唉。”
眼看房门关上,张野默默从腰间的无限锦囊中取出了一根白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长逾五十厘米,宽约一臂粗。层层缠绕的白『色』布条上,最外层被人用朱砂笔描上了数道不知名的咒文。然而除此以外,再无任何的特殊。
“我最后问一遍,有没有人要回避?”
他看着众人,用深深的同情询问着大家的意见。
黄『毛』带着五个兄弟纷纷缩到了房间的最角落——怕了,但仍是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张野点点头,这一刻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那,就不怪我了。”
跟着,他剑指一划,轻松划开了最外层众多布条上的一根,接着抓住断开的布头,往外猛地一抖!
那一刻,满室剑光!无数道暴蹿的剑气如同一个池子里突然放生的数百条食人鱼!捕捉到活物的气息之后衣服、绷带,桌角,乃至金铁!一切可以断裂的东西,尽在须臾之间被咬噬殆尽!
张野早有准备,然而事发时仍旧慢了一步。只见他快速结印,咬破手指后以血为引!那些刻着咒文的散落布条再次如活物般挥舞游走,快速穿梭于室内的同时,将那些散『乱』暴蹿的剑气悉数收纳进了一个不断缩小的圈子当中!
而张野站在圈子中间,双手快速合一的同时,仿佛用了莫大的力气才将这些剑气收纳。
围绕着那柄惊鸿一现的短小青铜剑,吞噬了大量剑气的布条如一条身披红纹的大白蛇,附着到剑身上层层缠裹,直到这一动作持续数十遍,这柄暴动的神器才渐渐归于平静,并重新恢复成了那根布条包裹的长条状死物。
死寂!
这一过程持续不到半分钟,然而整个病房里,满室尽是苍茫刀痕!
这些利刃划过的痕迹,像是将一整个病房塞进了粉碎文件的碎纸机中,凌『乱』中透着触目惊心的痕迹遍布着墙壁桌角,连同着那些无辜牵连的床单被褥,此刻也早已在无数剑气的摧残下沦为了雪片霜花一般的白『色』碎屑。
小掌柜“啊——!”的一声惊叫,因为她身上完好无损的衣服,片刻间已经变成了春光乍泄的透视装。
贺准的身上则更显夸张——因为伤口的愈合又崩裂,大量破损的白『色』绷带下,是道道往外渗出的红『色』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