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欢迎来到这禁绝阵法的最后一关。”
张野苦笑,阻止了跑堂小哥上前一探虚实的想法。他知道高手在面对危险时都会有一个小习惯——能沟通的就用言语试探,不能沟通的就用拳脚功夫见真章。不管来的是谁先上去打一套,不出全力,估算出对方和自己的实力差距就好。
李星云如此,老酒鬼如此,跑堂小哥也不例外。
他拔刀的动作完全是出于最本能的戒备心理,而如果自己不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半秒中过后,他手里的三寸刀芒就会削到那团黑『色』虚影的头顶。
“冷静,要打,也得先听我说完。”
他看了看小甲,示意对方先拉开距离。
两路人各自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小掌柜他们不敢有什么动作,墙体上分化出来的黑『色』虚影也没有出手绞杀的意思。气氛突然凝聚到了一个诡异的节点,张野用自己的脚尖在地面上虚画了一条线,说“不越过这个距离,对方就不会对我们表现出攻击意图。”
“这是什么东西?”
跑堂小哥收起了长刀,看着张野问。
他的战斗直觉告诉他眼前之物恐怕强的离谱——自从大百足一战中觉醒了混沌力量以来,他集中精神似乎就可以通过目标周身黑『色』物质的数量规模来判断对方的强弱。
强如李星云,身周的黑『色』物质浩瀚成海。
弱如小掌柜,身边同带着一点零星的黑『色』。
然而眼前这团黑『色』虚影却什么也不带——空无一物,却仍然令他感觉到一种触之即死的威胁与恐慌。恰恰是这种自身所不能理解的力量最让他心惊胆战,危险永远来自未知,这是每种生物的本能。
“『性』质不好定义,但根据我的理解,恐怕是最原始的一种‘阵灵’。”张野回答,脸上泛起了一阵怪异的笑容。
“阵灵?”跑堂小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
“阵灵。”张野点了点头。
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并不算陌生。京都水畔,应龙一战。他依靠六合『迷』踪阵法吸纳了应龙身上的所有元素之力,最后将这些无处释放的元素光球全部承接到了黄『毛』一行的六元捭阖大阵之中。这些面板数值高到离谱的元素力量直接导致了水、火、雷三名旗主的阵器发生异变,并当场衍生出了三尾火狐、黑水鼋、惊雷鸟三大空壳神兽——也就是被他定义之后初次现世的“阵灵”。
“万物皆有灵。”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始想怎样跟这俩人解释比较通俗易懂,“当阵法中承载的力量过于庞大、无处消纳之时,这些多余出来的力量便会以阵法本身的运行法则,构造出独一无二的具象化生命形式。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这个概念,但就跟剑灵、器灵、地缚灵一样,说白了都是集中一处的自然能量,在有序数列的作用下衍生进化的产物。”
“通俗一点就是这座大阵的守护灵是吧?”跑堂小哥笑了笑,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满口学术化的张大师。
“差不多。”张野耸了耸肩。他有更好的比喻,但他怕这俩人听不懂。
如果说这里的大阵是一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那些剑阵也好、具象化杀意也好,一律都是抵御外敌时的防火墙。而眼前的黑『色』虚影,就是这些防御与进攻机制的具象化生命体,它代表的是程序本身,又或者是掌握了最高权限的系统管理员。
“他的生命形式比守护灵更高。”
张野微微顿首,“你们可以理解成,他本身就是这个大阵的人格化体现。他即是大阵,大阵也就是他。也许我该换一个更现实一点的说法——阻止你动手不一定是阻止你自寻死路,还有一层意思,因为它本身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我已经开始有点『迷』糊了。”小掌柜苦笑,“阵法也可以变成人嘛?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吧?”
“首先他并不算人,如你所见,一团虚影。”张野指了指面前的“敌人”,“其次,他的出现并非偶然。”
“什么意思?”两人一同竖起了耳朵。
“因为我们‘违规’了。”张野呵呵一笑,“作为大阵本身的意志,他没有太多的智慧可言,却保留了初始设定时的‘原则’。而我们这种避开关卡,直达终点的行为,无疑是与他的‘原则’相违背的。他的出现,完全是针对我们三个作弊者而言。换句话来说,这里就是我们最终要找的‘宝藏’所在,如果我们识趣,知难而退,那么一切ok,什么也不会发生。但如果我们试图作弊到底,继续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财富,它就会代表整个大阵的意志,对我们的行为作出干预。”
“……”跑堂小哥沉默。没有明着问这个“干预”到底指什么,但想想看也知道,应该是“抹杀”。
“那怎么办?”小掌柜冷笑,“原路返回?我觉得这阵法这么厉害,咱们加在一起也搞不定这东西吧?”
“原路返回用不着,反正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取一套剑谱而已。”张野『露』出了诡谲的笑容,如果林九此时能以人身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表演。至于表演给谁看?耐人寻味。
说着,他从衣服里取出了一枚长长的卷轴。
“反正清河掌门想要的只是这岩壁上的剑谱而已。我们不用上前,直接把信息记录下来,回去带给他就行了。”他嘿嘿一笑,打开卷轴就准备隔空拓印岩壁上的文字信息。
黑影一无所动。仿佛是默许了张野的行为,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总之整个现场平静如斯,确实是按张野说的做,避免了一切的危险与阻挠。
但是事情永远不可能那么简单。
“一切搞定。”
拿着手里合拢的卷轴,张野『露』出了胜利般的笑容,随后冲站在一旁干瞪眼的小掌柜二人招了招手,“原路返回,去拿咱们的铸材。”
两人无话,小掌柜略显失望,毕竟一路走来虽说各个都是难关,但在张野的带领下简直是顺风顺水。她的表情中略感无趣,却也只能在小甲的示意下乖乖折返。
他们转身,却在回头的瞬间,迎面撞上了清河掌门冰冷的目光。
“三位,别急着走啊。”
空旷的洞『穴』,突然响起的声音如同一枚投入深窟的石子,迅速打在了三人的心头,激起了层层彻骨的冰凉。
“清……?!”
小掌柜的惊呼声未出口便戛然而止,因为神『色』如霜的清河掌门,走来便是一个顺闪来到身前,随后迅速抬手,掐着咽喉将她整个人举离了地面。
跑堂小哥的脸上在短短分秒内迅速经历了错愕与愣神,反应过来之后,慢了一拍拔出了归鞘的长刀。炽烈的刀芒猛然劈向了清河老道的头顶,看似泰山崩摧的攻势,却被后者轻描淡写间两指夹住了刀锋。
“刀不错。”
清河掌门微笑,似是欣赏一般看着手中的棕黑『色』却带着入水光泽的锋刃。“这刀不是凡品,老实说从哪来的?”
“清河掌门。”
开口的人是张野,他神情自然,语气平淡,一边伸手拦住了正*欲发作的跑堂小哥,一边主动上前与对方进行攀谈,“一代宗师级的人物,也犯得着对一个小丫头动手吗?太跌面子吧?”
清河掌门笑了笑,看向张野的眼神中却是无比的阴毒,“一代宗师又如何?还不是被你个『毛』头小子给耍了?看你的表情似乎并不吃惊啊,是一早就猜到了我会一路跟在你们身后吧。”
“这话说得,咱俩到底是谁先耍的谁?”张野冷笑,“您所要的‘禁绝剑谱’现如今就在我手中,正准备出阵给您交差呢,谁知道您还准备了这么一手?话说咱说话归说话,能先把人放了再说嘛?”
他眼神一冷,在这份莫名其妙的胁迫下,清河掌门居然真的放开了那只将小掌柜举在空中的手——只是放手却没有放人,而是换了个姿势,将小玲儿隔在了自己与张野、小甲之间。
“其实到了这一步傻子都看出来了。”
张野耸了耸肩,佯装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岩壁上记载的都是些上古秘闻、失传的咒符,哪来的什么禁绝剑法?就算再迟钝,到了这个地方,我也该猜出您的真实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失传的剑诀。”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演戏给我看,然后『逼』我现身咯?”清河掌门笑笑,话已经摊开,此时的他倒是不带任何伪装。
“不全是。”张野摇头,“第一我之前说的话可一句都没有掺假。第二我本来的打算就是原路折返,所以无所谓演戏不演戏,最后一定会碰上躲在身后的您。”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跟着你们进阵?”清河掌门笑道。
“代入一下而已——如果是我暗自图谋了一件东西很多年,如今它尽在眼前,我一定不会放过亲手拿到它的机会。况且和您交易的对象是我,”说到这里张野突然笑了出来,“我相信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如果我是您,我绝不会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交给张野,因为口头的凭证是最虚伪的承诺,而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一定会在事后交差前的某个环节对您动手脚。”
“真讽刺啊。这话从你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清河掌门冷笑,“人有自知之明是一件很可贵的事情。就这点上,我很欣赏你。”
“讽刺嘛?我觉得一般。”张野附和着哈哈大笑,“因为正如你不可能相信我,我同样不可能相信您。所以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各怀鬼胎的心计较量,区别是谁能笑到最后,谁能笑的最好而已。
“来吧。”他冲着清河掌门伸出了手,“打是打不起来的。我们打不过你,你杀了我们,同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交易。”
“交易?你自己都说了我们两人间不可能有真正的交易,现在居然还要和我谈交易?”清河掌门抬起了眉梢,用玩味的眼神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没有不可能存在的交易,只有不合适的时间地点。”张野笑笑,“您以为我为什么要『逼』您现身?坦白说我需要您的力量,这岩壁背后不光有您需要的东西也有我需要的。所以面对这一笔大家都有所图谋的财宝与其互相争斗,不如各出一份力量合作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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