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跟上去看看?”
张野端着茶杯,说话的语气像是成竹在胸,稳得不行。
“他真找到了什么东西会第一时间跟我们说吧?”
赵宿雨瞥了一眼头顶,像是自言自语地在说。
“还是去看看吧,面对他到时候一开门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好一大活人,万一吓出个好歹来谁负责?”
张野笑了笑,整个人仍然是喝着茶处变不惊。
“小雨!”赵老板脸『色』变了变,“跟上去看看,别让你哥真出了什么事!”
“我不!我要听他说清楚上面会发生什么!”赵宿雨语气一横,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听故事没听够。
“她不去也好,女孩子家,只怕真看到什么还指不定是谁照顾谁。”张野摇了摇头,看了看黄『毛』一行几个人,“你们上去照应一下赵公子吧,真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记得大喊大叫就成。”
黄『毛』点了点头,领着一干弟兄,秉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则,豪情万丈的就步了赵云升的后尘。
“我们也上去?反正早晚得上去!”
眼看着原本还满满当当的大厅突然一下就空旷了起来,赵宿雨突然下意识地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
“行。”
赵老板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张野之后,搀扶着大哥两口子一步一步走了上楼梯。
“赵夫人倒是一点不急啊。”
像是颇为享受地抿完了杯中粗茶,张野朝着动作不紧不慢的赵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张大师不也是不急么?”
赵夫人反问,秀逸的娥眉下,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我不急很正常啊,这偌大一家子人,如果连我都急了,又有谁来主持方寸?”张野微笑,缓缓站起了身。
“张大师年纪轻轻,心『性』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赵夫人摇头,抿嘴浅笑。
“急什么呢?”她也跟着站了起来,“早已知道上面会有什么,我既不好奇,也不担心,为什么要着急?”
“你知道上面会有什么?”张野拧着眉『毛』问。
“你们到家的前一刻,三楼主卧,整个房间变成了一片血红。而在血红『色』的床单之上,躺着一件与房间颜『色』近乎融为一体的大红嫁衣。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否算是张大师口中的‘异象’呢?”
赵夫人看着他,淡淡回答。
“算,为什么不算。”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张野笑了。
“看样子赵夫人来路不简单啊。”他轻轻鼓掌,意思是趁着众人离去单独相处,简单试探一番。
“为*,为人母,寻常人家的女子而已。若说是来路不简单,哪能比得上通天彻地、神通广大的张大师呢?”赵夫人也跟着笑。
“寻常人家的女子,能在看到这一幕异象以后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寻常人家的女子,能在我如此试探之下不『露』声『色』,甚至反将我一军。我猜赵老板福星高照不假,不过这个福星,该是日夜睡在枕边的人。”张野眯起了双眼。
“小张野。”赵夫人看着他『露』出了意味深远的笑容,“我怎么着也算是比你大一辈的人,你这么调侃我,是否是有些过于失礼了?”
“抱歉。”张野撇了撇嘴,“年轻不懂事,说话不周到的地方,赵夫人见谅。”
“你很聪明。”赵夫人笑了笑,“但是聪明人的智慧不在多问多说,而在于多想。很多事情不到时候最好不要深究,这点,我想你身边的那位林九不至于没教过你吧?”
“你到底是谁?!”
看着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女人,张野的脸『色』突然一变。
外人根本看不出他跟林九的关系,包括赵老板在内,所有人一致觉得平常沉默寡言的林九是在为他打工!而真正知道林九与他关系的人屈指可数,能说出“林九没有教过你么?”这种话,已经足够让张野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产生莫大的好奇心!
“张大师!张大师你快来看啊张大师!”
一瞬寂静的大厅中,传来的是顶楼上赵老板的嚎叫声。
“马上!”
冲着头顶一声应和,冷冷看了赵夫人一眼的张野快步走向了三楼。
主卧中的情景与赵夫人所说完全相同。
像是被红『色』油漆粉刷过一遍的房间,以及红『色』床单上,那件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大红嫁衣。
双手握拳的赵云升站在床前冷着脸一言不发。
他知道张野根本没有所谓的“作案时间”,因而这个现场几乎不可能是人造,而只可能出自于那些荒谬的“鬼神”。
“动作挺快啊。”
他冷笑着看了一眼后来赶上的张野,潜台词意味深长。
“还好,相比之下我更惊讶于看到这一幕的赵公子还能沉得住气,没有第一时间大叫出来。”
张野笑了笑,一心还沉浸于赵夫人的身份谜团,而懒得跟他打哑谜。
“指望搞出这一幕就吓住我?你太天真了。”
赵云升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别装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你装神弄鬼的把戏!
“哦?你觉得这是我刻意布置出来的场景?”张野挑了挑眉『毛』,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赵公子话里的恶趣味。
“不然呢?好好的一间房被你搞成这样?你是自己负责清洗干净,还是赔给我们家钱?”赵云升回望他,死咬着牙关就是不肯承认这是出自妖物的手笔。
张野没说话,代替他做出回应的人是缩在墙角颤抖不止的赵宿雨。
她上来的时间偏晚,由于房间里的景象太过震慑,一直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场中最小女孩子的反应。
她咬着嘴唇,整张脸苍白的像是抹了一层生石灰。
察觉的这一异常的张野眯起了双眼,在众人相继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仿佛恐惧到极点的赵宿雨终于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极细极长的惊叫!
“小……小雨!”
赵老板的脸『色』变了。
“别出声。”
张野拦住了正打算上前查看女儿的他,“她现在,未必还是你女儿。”
“你,你说什么!”
赵老板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纵使再迟钝,他也听出了张野这层话的言外之意:鬼附身。
却见惊叫过后的赵宿雨突然间神情恍惚,几个瞬息过后,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幸福的笑容!
“毋叫毋叫,乖乖上轿;
又有锣鼓,又有花轿;
又有花鞋,又有新帽;
母亲喜哭,公婆欢笑;
毋叫毋叫,乖乖上轿;
大红嫁衣,绣花鞋帽;
夫君身死,公婆欢笑;
上轿上轿,且去阴间瞧!”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像是被人泼上了一层鲜血,白『色』的光洒下,整个室内的光线都是一片诡异的殷红。
而在这殷红光『色』之下,面带隐隐笑容的赵宿雨踩着愉快的舞步,一步一步摇向了床边。她躺卧,她翻滚。她信手抱起了那件大红『色』的嫁衣,宛若婚礼前的女孩,搂着自己最爱的舞裙,在灯光下唱歌跳舞。
“是《出嫁谣》,但是被改过。”赵夫人看着自己陷入癫狂的女儿,声音中带着不可遏止的微微颤抖。
“听她唱完。至少知道,她想告诉我们什么。”
人群里,张野的反应算是最冷静的一个。他默默地听着赵宿雨的唱词,默默记在心里,一言不发。
“大红的嫁衣啊,如鲜花般醒目;
大红的灯笼哟,照亮他的头骨;
我爱的人儿呀,在奈何桥一畔;
夫君啊夫君,你为何笑得那么辛苦!
出嫁呀,新娘儿!
离家吧,闺阁女!
无论他富贵荣华去,又或是人老埋黄土!”
一圈舞步踩完,像是一场婚礼落幕。举手投足尽成歌的赵宿雨信手抛下了手中嫁衣,转而走到人群中搂住了张野的脖颈。
“栖君啊!你可知我久病生痨疾?不久将随你伤心死!”
这一句,像是下一秒就要泣血而亡。
此前的欢欣雀跃变为负向的悲哀婉转,甚至在此基础上无限放大,直教人心房梗塞,呼吸困难。
张野面『色』如冰,单手结印的同时,右手手指往对方眉心一点。
赵宿雨昏了。
但在场的一干人等却没有半点因此而如释重负的感觉。
相反,看着那个前不久还在长歌表演的人轰然倒下,众人只是一口更难咽的气淤积胸口,如鲠在喉。
“张大师!”
赵老板这回是直接含着泪腔跪了下来!
“我女儿!我女儿这是怎么了?!”
“她没事。”张野扶起了躺在地上的人,像是极为嫌恶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大红嫁衣,随后出门左转,一直到把人抱到了隔壁卧室才放下。
他理解赵老板的感觉。
因为刚才那一幕,即便是此前还气焰嚣张的赵云升也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孩子突然搂着嫁衣唱起了不知名的诡异长调,任是谁也无法对此视若无睹,更遑论,那做出怪异之举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暗红『色』的灯光。
像是刷遍红油漆的墙壁。
这样的房间里,每一幕诡异之举都像是针扎一样刺得人眼睛生疼。
“关了灯,锁上门。天亮以前,谁都不许再进这间房。”
冷冷望着陆续从房间走出的人,表情凝重的张野最后瞪了一眼躺在床上像是随时能发出『吟』『吟』笑意的大红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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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涉及的《出嫁谣》改编自客家同名民谣,纯个人信手胡诌。
因为怕写得比较瘆人,所以在此提醒一些看官,本书情节,纯属虚构,勿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