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谁去
不封刀有不封刀的规矩,屠城也有屠城的顾忌,毫无章法,毫无顾忌的肆意妄为,放纵的时间太长,或是完全不加以约束,将会造成无比可怕的后果。
这个后果不是指对敌人,而是对己身。
三日时间不长不短,有着为期三日的军令落在头上,这个后果尚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但无论是多久,只要不封刀这三个字出现,对数万士卒都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激励,对士气军心的提升是巨大的。
大明弘治十六年,十月末。
大明将士登陆倭国的佐渡岛,用时半月有余,攻陷全岛城池三座,营寨二十有余。
三座城池,凡明军所过之处皆是赤色遍地,哭嚎声震天。
全岛三城,加上营寨村落,共计四万余倭人,凡青壮男丁皆杀而焚之,府库掠夺一空,处处火光,处处是妇女的惨叫哀嚎,整座岛已是沦为人间鬼蜮。
而这座岛已是落入了明军之手。
接下来的便是先行修整,然后将战火带到倭国本土。
——————————————
大明京师。
到了十一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乾清宫里,几个炭盆滋滋啦啦的烧着,弘治皇帝身子骨不好,向来有畏寒的毛病,即便裹着厚厚的衣服,仍觉得还不够暖和,将身体稍稍缩了缩,出口打破了沉闷:“诸卿可有章程?谁去?”
殿中的几个大臣相互望着,这几日朝中的焦点乃是最近新到的一封奏疏,说是奏疏,不如说是国书,朝鲜的国书,上面盖着朝鲜的王印和国印。
其内容是请求大明派遣总督,督管君王,并派遣大军停驻,而且军费一应开支朝鲜承担,还会每岁献上一应岁币。
关于此则国书,大明君臣一通商量,得去,必定得去,不仅有面子,还有钱拿,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寻。
派遣大军此事容易,大明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军户。
到时候征调个几万大军过去都不是难事,相信不少军户都愿意去,毕竟军费朝鲜给承担,那肯定是足额发放,满饷这等事在大明同样是打着难寻。
那么剩下的便是要派谁前去担任总督,这驻朝总督是个好差事,督管朝鲜君王,这听着就带劲。
但却没多少人愿意去,朝鲜那是什么地方,说是偏远之地都是抬举,那是国外,那是番邦。
人离乡贱,这个时代的乡土观念是很严重的,没人愿意往朝鲜跑,即便担任总督,那也不太成...
而且又是驻军,又是派遣总督,还又要给银子的,朝鲜人对此能愿意?
虽然国书上看着相当的愿意,一幅求之不得,恨不得哭着喊着让大明赶紧派总督来,没有总督,他们日子都过不下去,总督来了,青天就有了,朝鲜就太平了。
但事实上呢,事实上就是,没几个人愿意。
以己度人,若是有个什么国,要往大明派遣一位总督,督管大明的皇帝,那大明立马就与之开战,不死不休的那种。
更别说朝鲜人还在国书上就着两国的关系展开了论述,最后讲到两国并非宗藩关系,乃是下赐而治。
这四个字,让人看着就反常。
这是朝鲜人写的?
朝鲜人疯了吧?
会不会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昌德侯代笔?
反正朝鲜隔得那么远,大明也无法去验证。
而恰恰是这些让人心里犯嘀咕又没底的言论,才让这些大臣不知该派谁去,等派过去,暗杀,下毒接踵而至,朝鲜方面再泣血上奏个总督水土不服,不幸感染风寒,不治而终。
还是那句话,隔着那么远,大明没法去验证,也难以去验证。
何况,这去担任总督可是个大事,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前去充数,不说内阁辅臣,六部部堂,至少也该是个侍郎副都御史什么的。
“刘阁老。”
见这些大臣迟迟不出声,好像都拿不出个章程,弘治皇帝照旧望向了刘健。
“臣在。”刘健欠了欠身子。
“你乃内阁首辅大臣,你以为该派何人前去?”
“回陛下,臣...一时不知该派何人,未能为君分忧,臣惭愧,只能全凭陛下做主。”
“王卿家,王部堂。”
弘治皇帝对这话不置可否,又望向王恕。
“臣在。”
“卿乃吏部尚书,督管着天下官员,你以为该派何人前去。”
“回禀陛下,督管天下官员的乃是陛下,臣这个吏部尚书即便真能督管,那也是代着陛下看家,吏部毕竟是陛下的吏部。”
王恕年岁大了,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说起话来慢慢悠悠,但永远是那么的滴水不漏。
哪怕是弘治皇帝不经意的一句话,也要一本正经的回答。
回答完之后,才开始正式的答话,他坐在锦墩上,知道自己离皇帝稍远,特意把头扬起来一些,力求话语能更大声的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臣以为,此次该派的人选当是得老成持重,位高之人,而且品行必要上佳,毕竟是去朝鲜督管其君,当以公正。
而今可在朝中,乃至天下各省二三品的官员中予以挑选拔擢。”
“挑选谁?拔擢谁?谁公正?”
面对弘治皇帝的三连问,一众大臣又是不知该如何回话了,就是因为这太多太多的要求,才使得很难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或者说很难找出一个愿意去的人选。
“都想不出来?朕此前便授意了人选,让谢卿或是李卿,要么韩卿前去,几位卿家位高权重,又正值壮年,嗯,五十岁知天命,也算壮年,起码比其余几位七老八十的卿家要强得多,但几位卿家又对此不愿...”
说到这,弘治皇帝屈指在书案上敲了敲,清脆的声音又带着些许发闷,殿中的所有大臣尽皆抬头,摆出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
“朕知道,人离乡贱,故土难离,几位卿家是舍不得大明朝,舍不得家乡,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朱佑樘抬高了音调,“这其二便是担心有危险,卿等心里在想,这朝鲜人递出一封如此反常的国书,其中颇多可疑之处,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这朝鲜会不会是遭到了胁迫,会不会是旁人代笔,而朝鲜的实际情况又是怎样。”
“卿等这些顾虑朕都明了,伱等也不要对朕说什么臣万死,臣惭愧之类的话,此乃人之常情,你等也不必感到惭愧。”
说到此,弘治皇帝停顿一二,嘴里接着道:“朕今早收到一封奏疏,乃是昌德侯所写,讲述的便是朝鲜的境况,卿等听了,应当便能打消心中的担忧与疑虑。”
“萧伴伴。”
箫敬在旁躬身:“奴婢在。”
“把那封奏疏给诸卿念念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