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观景殿时, 里头竟是空空『荡』『荡』的, 既不见任何惊喜, 也不见任何准备。朱佑杬怔了怔,使了朱佑梈赶紧回去问清楚,究竟是他们来错了地方,还是宫人的准备出了差错。满脸失望的朱佑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朱佑杬几人便在空空的殿内转了转。
本以为殿内的垂幕后会有什么蹊跷,但他们都掀开瞧了瞧, 也并未有任何发现。兄弟几个皱着眉互相对视一眼:难不成这便是仁和所说的“惊喜”?那这也未免太过“惊喜”了些罢, 皇兄与皇嫂怎会准许她们如此捉弄大家呢?
这时候, 仁和长公主等人才缓步行了过来, 掩口而笑:“你们来得太快了些, 惊喜尚在后头呢。”说着,她身后便有宫人鱼贯而入。前头的人抬着十几张食案,上头摆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而后跟着几位太监, 扛着一排盖着幕布的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角落里。
身在皇宫大内中长大,无论什么山珍海味都早已经不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朱佑杬等人的目光均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排长架上——这自然便是这场宴席给大家准备的惊喜了。可是,眼见着“惊喜”近在眼前,却以幕布覆盖着, 不知里头究竟为何,不少人心里都不禁有些痒痒。
“皇兄,皇嫂, 我们方才已经用过膳了,眼下不饿。”朱佑梈的好奇心最重,年纪又小,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指着那排架子道,“能不能将那幕布揭开,让我瞧瞧里头究竟是甚么?不然,我心里会一直牵挂着它,待会儿恐怕连自己吃了甚么都不知道。”
“不过是为游戏而筹备之物罢了。”张清皎笑道,“方才那样的场合,你们能用多少膳食呢?如今特特地给你们准备这些,才是正经的用膳呢。若是不好好用膳的,待会儿可是不准参加游戏的。”
闻言,朱佑梈纵是有再多的借口,也只能眨巴着眼睛闭口不语了。其余众人虽不似他那般急切,却也只得勉强按捺下好奇心,品尝司膳精心准备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好不容易熬过了用膳,便到了游戏时间。
被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注视着,张清皎依旧泰然自若:“这回的宴席,并非只是贺七弟他们封王,而是贺你们所有人都封王。故而,万岁爷与我给你们每人都准备了些礼物,你们可过来瞧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仁和长公主带着妹妹们亲自将摆满礼物的架子给揭开了。瞧着上头大大小小的各式礼物,几个小的眼睛立时便亮得惊人,朱佑杬等年长些的倒是显得淡定许多。不过当他们看到里头有自己向皇兄求了许久也未能求来的物件后,便是他们再见多识广,也难免立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礼物我们可以随意选么?”有小家伙问道,“上头也没有写明是送给谁的呀。”
“可以随意选,先到先得。”张清皎道。她特意顿了顿,见大家都猛地立了起来,遂补充道:“所谓的先到先得,并不是让你们冲过去,那般实在是有失体统。莫急,你们且坐下来,慢慢地听这一回的游戏规则。”
听得“游戏规则”四字,所有人的兴趣越发浓厚了,两眼皆是亮晶晶的,仿佛闪烁着光芒。便听张清皎继续道:“仁和她们待会儿会在这些礼物前放上木制的签牌,而后你们便能去仔细瞧瞧,确定自己心仪的究竟是哪一件。等到所有人都选好之后——”
仁和长公主便又揭开了剩下的两个架子,上头挂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签牌。皇二女举起她手中的弓箭示意,皇三女则牵着皇幼女拿着宫扇,虚虚地在地上划了一道线。皇幼女『奶』声『奶』气地补充道:“立在这条线之外,用二姐姐拿着的弓箭,『射』中签牌就能拿礼物。”
“先『射』中者先得。”张清皎勾起唇角,“愈是你们心仪的礼物,极有可能签牌愈小。每人轮流『射』,直到将所有礼物都取走为止。若是『射』箭功夫不错的,可以多『射』几样,送给兄弟姊妹们。即使『射』箭功夫不如何,也可事后互相交换。大家都听明白规则了么?”
年纪较长的朱佑杬等人自是颔首表示明白,年纪较小的却依旧有些懵懂。于是,张清皎道:“以序齿来排顺序,且女子为先。那便由我们几个给你们示范罢。”说罢,她带着四位皇妹来到架子边瞧了瞧,各自选了不同的礼物,也确认了签牌。
“我选的是一只羊脂白玉裙坠儿,签牌为二十号,上头的花『色』是海棠。”张清皎道,拿起弓箭,稳稳当当地『射』出一箭。就见那箭不偏不倚,『射』在了二十号签牌——旁边的十九号签牌上。场面一时间格外寂静,皇弟皇妹们都纷纷侧首偷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唯有朱佑樘清咳一声,抚掌高声道:“卿卿『射』中了!”
“……”张清皎瞥了他一眼,笑道,“我便属于『射』箭功夫不如何的,虽说十九号的花钗并不是我最想要的礼物,但眼下便是我的了。”说罢,她上前将签牌取下来,笑『吟』『吟』地放在了自己身前的食案上。
仁和长公主扑哧一笑:“皇嫂倒是将我最想要之物给『射』走了,罢了,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若我能『射』中二十号,待会儿与皇嫂交换如何?”
“好啊。不过,你先『射』中再说罢。”张清皎笑道,“可别小看这个游戏,轻易可是『射』不中的。”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射』中,但到底是从未练习过,怎么可能一『射』即中呢?显然,她太高估自己了。
不过,没有准头的绝非她一人而已。仁和长公主四姊妹同样都未能『射』得心爱的礼物,只能拿走了她们并不感兴趣之物。见自己喜欢的物事落在了姊妹们手中,亲王们也只能寄希望于与她们交换了。
轮到朱佑樘的时候,他随意挑了个签牌较大的礼物,一『射』即中。但接下来的朱佑杬等人却没有这般顺利了。愈是他们看中之物便愈是名贵稀有,签牌越来越小。他们顶多只能『射』中别的签牌,甚至是一箭落了空。
如此一轮又一轮后,所有人手中多少都有一份礼物,但却没有一人真正『射』得心仪之物。但饶是如此,大家的脸上也都洋溢着笑意。尽管拉弓『射』箭对他们而言颇为陌生,但真正使起来,便懂得了骑『射』功夫修来的不容易。
到得最后一轮时,张清皎望着那张迟迟没有人『射』下的二十号签牌,平心静气,抬臂拉弓,仔细瞄准。就在『射』出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感觉到腹中的孩子轻轻地动了动,小手似乎推了推她的腹部。她不由得怔住了,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皇嫂,『射』中了!”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仁和长公主赶紧将签牌取下来给她,“迄今为止,也只有皇嫂『射』得了心仪之物。皇嫂当真不曾悄悄练习过『射』箭么?莫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藏在坤宁宫里练习过许多遍了罢?”
“巧合罢了。”张清皎将弓箭递给她,手轻轻地覆在了小腹上。这尚是她首度感觉到胎动,这种身体内部被推动的感觉非常奇妙。而她也真正有了实感,她腹中孕育着的小家伙正在健康地生长着。
“卿卿,怎么了?”见她自『射』中之后便若有所思,朱佑樘问道。
张清皎侧首看向他,绽放出了笑容:“无事,回去之后再与万岁爷说罢。”
游戏终是结束了,尽管大家大都未能如愿以偿,但所有人均是意犹未尽。朱佑杬等人强烈提议,将这项“『射』未覆”游戏作为日后的常备游戏之一,时不时便顽一顽。他们也都暗地里打算,可在闲暇时与伴读们也一起顽,如此无疑更有趣些。而且,伴读们中很有两三个据说对骑『射』感兴趣的,指不定竞争起来会更激烈些。
“你们想如何顽都无妨,只是须得注意两则——其一,不可耽误学业;其二,不可伤人。这弓箭是特制的,箭头钝且包着棉布,万一有人『射』偏了也不至于伤着人。你们若想顽,便将这张弓与这些箭都拿过去罢。”朱佑樘点头同意了,却提出了约法二章。
皇弟们自是满口答应,眼底皆是跃跃欲试。到时候,他们定要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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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坤宁宫后,张清皎斜倚在软榻上,把玩着她刚赢来的羊脂白玉裙坠儿。朱佑樘在旁边端详着他的收获,一方雕着福禄寿喜四神的砚台。倏然,他身边的皇后娘娘轻轻低唤一声,他立即便侧首望过去,就见她的手轻轻覆在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满脸惊喜地道:“他……他又动了!”
朱佑樘愣住了,注视着她久久没有反应。许是太过惊喜之故,这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她此语究竟是何意。可是,本能的喜悦已经涌上了他的心头,似是完全控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万岁爷……”张清皎牵引着他的手,轻轻地覆在自己腹部,“方才『射』箭的时候,他便稍稍动了动。这一回已经是第二次了……好孩子,你再动一动如何?让你爹也跟着高兴高兴?”
旁边的傻爹笑呵呵地跟着点点头,终于反应过来:“是啊,快动一动。”
可惜,小家伙对这对傻父母的话置若罔闻,再度变得格外安静起来。帝后二人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入睡之前,腹中都没有任何动静。朱佑樘小心地侧耳贴上去听,也未能听着甚么声响,不由得略有几分失落。
“无妨,这才刚开始胎动呢,想是他今日觉得有些累了,所以才休息去了罢。等他再长大些,便动得更厉害了。”张清皎宽慰道,“迟早能瞧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查资料显示,最早十六周可以感觉到胎动。
皇后娘娘也差不多十六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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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完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