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年5月末。
历经两月有余,郑玄带着家仆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离石。
望着北门城墙上的斑驳血迹,郑玄感慨万分。
昏黄渐翳风林色,树杪明星耿欲光。
稍觉倾愁在何汉,略随残吹下城墙。
忧时天意春无信,绝塞军声夜有霜。
独向清宵悲宿府,晚来砧杵动苍茫。
“看来,这离石城最近也不太平啊,也不知此行是对还是错?希望子干没有骗我!”
郑玄摇了摇头,催促家仆赶着两辆马车往城里而去。
“先生,请留步!”
虽然黄巾军撤离了离石城外,但戏忠不敢有丝毫松懈,每日规定了城门的开关时间,对携带物品进城的商队或是个人,都会仔细盘查,防止奸细进城捣乱。
此刻北门正是刘老三亲自在此担任守卫,因对戏忠的尊敬,刘老三对儒士都很是客气,见郑玄带着两架马车入城,便带人将其拦下,检查是否藏有利器之类。
“军爷,请问有何事?”
郑玄今年五十有八,但精神矍铄,不慌不忙的停下马车的脚步后,疑惑的看向刘老三。
“先生,近来离石有宵小作祟,需要验证通关符传,您可有携带?”
刘老三客气的问询道。
“管家,将我符传拿来给军爷验过!”
原来如此,郑玄不以为意,吩咐家仆去取。
“多谢先生配合,不过,车上的物品,老刘也需要查验一番,可否行个方便?”
说完,刘老三盯着郑玄的脸部变化。
郑玄眉头微皱,车上的书简都是孤品,若是不慎损坏,就要彻底失传了。
“军爷,我这马车上全是书简,贵重无比,可否通融一二?”
郑玄不敢把希望寄托在检查的士兵身上,要知道这些人检查时会拿着武器随意乱翻,极易破坏脆弱的书简。
“那可不行!我们戏主簿说了,哪怕一只蚂蚁进城,也得看它有没有带刀剑进去!”
刘老三接过郑玄管家递过来的符传检查无误后,便还给了郑玄。
符传上记载着郑玄从雒阳而来,与王窦前往离石的路线基本一致,这不禁让刘老三留了个心眼。
“军爷,那我能先见见郡守王大人吗?老朽是受王大人故友所托,特前来拜会的!若是到时候王大人坚持要检查老朽马车,便也无妨!”
郑玄为了心爱的书简,无奈向刘老三报出了此行的目的。
临行前的那晚,卢植对郑玄说了,要想安静的着书立学,并州西河郡王窦那里可以去一趟,不管是不是这样,也算卢植还王窦的救命之恩。
在卢植看来,王窦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就绝不会为难闻名于外的大学者郑玄先生。
“郑先生,您是王将军旧识?那没事了,快随我去见戏主簿,王将军此刻还在中阳县抵抗黄巾军,想来戏主簿能先安顿好您!”
刘老三交代好手下士兵后,便领着郑玄往郡守府而去。
第二天,辰时初。
郭太早早的让伙夫埋锅造饭,让士卒吃饱饭,因为今天要一鼓作气拿下南城门,丝毫不许停歇。
“咚...咚...咚...”
进攻的鼓声响彻北川河南岸,郭太命令第一个方阵带着攻城梯往南门冲去。
依旧是一千人为一个方阵,总计十六个方阵轮流进攻。
王窦将北门的一百名一级士兵调到了南门,如今南门有一千八百余人一级士兵和一百一十名二级士兵,平均分为五个部队,轮流迎接郭太的攻城。
“二弟,快下去歇会吃点东西,已经坚持三个时辰了,就算不饿也累了吧?”
在第四波黄巾力士来攻城的间隙,王窦找到从早上忙于防守到现在的典韦,就要拉着他往城楼而去,在那里已经为典韦准备好了肉食和床榻。
“兄长,俺不累,俺还能坚持!”
典韦吃力地扶着女墙站起来,摆手拒绝,看向城下又要上前来的黄巾力士,盘起龙凰戟就要继续战斗。
“典韦,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快去休息,有我和廖化在此,他们休想上城!去吧,这是军令!”
典韦在王窦的坚持下,摇晃着身子回了城楼。
“元俭,还能坚持吧?”
王窦走到廖化身边,拍了拍其肩膀,目光坚定的望向已经开始攀爬攻城梯的黄巾力士。
“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他们不要命,还是我们能坚持更久!击鼓!”
“咚...咚...咚...”
箭矢用完了,便用石块往下扔。
石头没有了,就拆了门板来丢。
门板没有了,就放黄巾力士上来肉搏。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太阳早已落山,刀刃早已卷起,守城的士卒已经累的站不起身来,五个部队都轮换了两遍以上。
“叮...叮...叮...”
鸣金收兵的急促声响彻城外。
“呸,终于退了,俺还以为他们要继续战到天明呢?没种的家伙们,来呀,俺还没热完身呢!”
典韦满身是血,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敌人的。
说完,再次鏖战了一个多时辰的典韦瘫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张骏,安排兄弟们去包扎和休息,叫罗方派一百人过来巡逻!”
一天下来,一级士兵至少死了一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或轻或重。
“陆建锐,你小子还活着啊?还能走就快去给我采点艾草来,今晚我就陪典韦兄弟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在这睡了!”
王窦又看见军侯陆建锐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对着他调笑道。
“嘿,将军,俺没事,这才哪跟哪?俺这就去办,等会俺也在这睡!”
陆建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王窦很久没和他打招呼了,这点小事还不办的漂漂亮亮,也不瘸了,飞也似的去找艾草。
“呼噜...呼噜...”
王窦背靠墙垛坐在了典韦身旁,听着他如雷鸣般的呼吸声,反而觉得格外静心,这也就是强者给予的安全感吧!
望着满天繁星,王窦仿佛看到了远在雒阳的师父和师兄,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想自己。
接连两天,郭太都在希望与失望交替中度过。
几乎每一波黄巾力士方阵都能攻上城头,但同样每一波人都会或久一点、或早一些被赶下城头,无一例外,仿佛那城头有一股魔力,始终保护着中阳南门。
“首领,这三天咱们已经死伤过半数了,完整凑齐的队伍已经不足八支了,而且个个都精疲力尽,再这么继续攻下去,就要全军覆没了,为了一个小小的中阳县,实在是不值当啊!”
第三日夜里,郭太副将左臂绑着绷带,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郭太营帐,进来后便跌坐在地,俯首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