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4年10月中旬。
广宗城内谣言四起,黄巾军中流传着‘大贤良师’殡天的消息。
无论是仅存的万余普通黄巾士兵,还是万余黄巾力士都悲痛万分,大方、小方渠帅纷纷求见张梁,问询真相。
不得已之下,张梁派人将张角从平乡秘密接到广宗,只要张角在明天的城头上出现片刻,便可以消除谣言,提振士气。
十月十七日,巳时,广宗城东城门。
双方的主力都集结在此,其中皇甫军的三万人马,包括两千精兵在列,此刻正阵列在城门外两里的位置。
张梁的五千黄巾力士和五千普通黄巾安排在城头,准备死守城门。
“快看,天公将军来了!”
“天公将军万安!”
张角头戴九阳巾,一袭明黄色道袍上八卦图分立左右,脚踏金黄双梁鞋,手持九节杖,稳步登上城楼。
张梁、张宝分立左右,庄严肃穆。
张角站定后,右手平伸,场中的欢呼之声瞬间停下,像是按了停止开关一样。
“今,刘氏昏聩,亲宦官、远贤臣,致使天下有志之士隐于山野,贪婪小人聚于朝堂,上瞒圣听,下欺良民,此大汉气数将尽之兆也!黄天应运而生,借我黄巾,重建日月,助天下万民,共享太平!起!”
张角紧握九节杖,一字一句念诵而出,用出了全身最后的力量,‘起’字落下,杖直指向天。
原本一片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地面黄沙被狂风卷起,难以视物,吹的汉军东倒西歪,心生退意。
“黄天!”
“黄天!”
城头上众人跪倒向张角,口呼黄天,疯狂朝拜。
“子干,看来今天不宜再战!”
皇甫嵩已经心生退意,对着一旁同样面色苍白的卢植说道。
张角这鬼神莫测的秘力,产生了极为震撼的视觉、听觉、触觉效果。
汉军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而彼黄巾气势磅礴,这个时候攻城,必败无疑。
“这…可这么一来,继续围困到冬时也难以取胜,天寒地冻之下,难以用兵,难道还要将战事拖到明年不成?陛下肯定再次会治我等贻误军机之罪!”
卢植满脸忧愁的说道。
张角确实被自己‘逼’着现身了,但效果却与预想的正好相反,形势对汉军极为不利。
“子干,可还有别的办法?”
皇甫嵩才将军功奏折递往雒阳不久,若是不能速速解决冀州张角主力,恐怕之前的功劳都是徒劳,甚至还会遭小人陷害。
“这,容我想想!”卢植摇头,眉头紧锁。
“皇甫将军,不如由小子去试试?”
王窦一直在注意张角的神色,看似造成如此大的声势,但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计上心来,立刻向皇甫嵩请令。
“唉?对呀,怎么把你这小子给忘记了,快快说来,有何办法?”
皇甫嵩拍腿,恍然大悟的问道。
“将军,我与义弟去阵前一趟,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说完,王窦带着典韦骑马往阵前而去。
此刻狂风已经息止,天空也恢复了清明,温暖的阳光洒在汉军众人身上,驱散了不少心底的寒意。
“二弟,可记住我刚才所说?只要大声传到那张角耳中即可,若能成,我们劫囚之过将不再是问题!”
王窦一边往前去,一边叮嘱典韦等会到了阵前如何去做。
离城门四百米时,王窦二人才停下来。
“张角!”
王窦厉声喝止准备离去的张角,其声若叱。
“汝是何人?竟敢直呼大贤良师真名!”
“杀了他!”
城头左右,包括张宝、张梁在内,纷纷指责、怒骂起王窦,只待张角令下,必将出城斩之于马下。
王窦没理会这些杂乱的声音,看见一头银丝的张角缓缓转过身后,朝典韦点点头,示意典韦可以开始表演了。
“张角!”
典韦粗犷而恶狠的声音发出,立刻压住了城头众人的声音,使得他们纷纷缩回墙垛,心脏仿佛被恶鬼捏住,不敢反抗、不敢反驳。
张角手拄九节杖,所剩不多的白眉挤在一起,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那壮汉旁的王窦,瞬间瞳孔紧缩,心中一惊,双腿险些站不稳,张梁、张宝见此,急忙扶住。
“大哥,我们走!谅他们也不敢来攻!”
张宝就要扶着张角离去,却被张角甩开膀子,扶住城楼护栏,往下紧紧盯着王窦,似要看出个梗概来。
“张角,看看你周围的黄巾力士,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你对得起跟随你的百姓吗?他们是要跟随你去太平之地,你却带着他们下了无间地狱……”
“张角,你错了吗?”
典韦一字一句敲打在张角的心间,敲打在张宝、张梁心间,敲打在城东所有黄巾军心间。
他们曾经期望的太平之地,没有剥削、没有不平、只有幸福与美满的地方,此刻想起,才发现渐行渐远,走到哪都是鲜血,都是你死我活,何来幸福?
张角盯着王窦的眼睛颤抖不已,只道天命如此,闭上眼睛,浑浊的泪水从眼角窜了出来。
扔下九节杖,手捂胸口,胸膛起伏不定,全身颤抖不止。
“噗...”
一口黑色血液喷向城下,流往衣襟,张角身体无力的滑落在地,哪怕张梁用力去扶也扶不住。
“大哥!”
张宝、张梁跪倒呼喊,恐惧充满心间,。
“天公将军!”
城头众人急切呼唤他们心中的神。
“三弟,大哥他、他死了!”
张宝手伸向张角鼻下,哪还有气息,惊恐的看向张梁喃喃自语。
“放屁!快,传医师,大哥昏迷了!”
张梁大声喝止,慌乱中抱起张角就往城下而去。
张宝眼神迷茫,直到听见张梁的喝止后,犹如醍醐灌顶,立刻起身随着张梁而去。
“将军!可以了,想来张角不死也命不久矣,趁其混乱,正是攻城的好时机!”
王窦见张角吐血倒地后,催促意犹未尽的典韦回了中军,汇报情况。
“义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卢植惊喜的点头,劝谏皇甫嵩。
皇甫嵩将刚才那一幕都看在眼里,立刻叫来传令兵,传达攻城命令及策略。
“张角已死!杀啊!”
“贼首已伏诛,破城就在今日,杀啊!”
无论是东城门,还是西、南两处城门,都陆续收到了皇甫嵩攻城的命令,以及张角在城头吐血已死的讯息。
当日戌时,汉军从三方攻破广宗,向城主府包围而来。
只见城主府府门大开,灯火通明,皇甫嵩亲自带着亲卫兵冲了进去,朱儁、董卓、曹操带人随之鱼贯而入。
皇甫嵩直到内府大厅时都未遇见任何抵抗,才明白张梁、张宝早已从北门逃跑。
唯独一口红木棺停在大厅内,棺盖已经钉死,为防有诈,皇甫嵩与众人退出了大厅,命令副将带人去撬开棺盖。
一炷香后,在艰难的等待后,副将才一脸兴奋的跑了出来。
“将军,是张角遗体在此,看来张宝等人撤离匆忙,无法带走其尸体,才留在了此处!”
皇甫嵩走近棺木,只见张角一头银丝,满脸苍白的褶皱,道衣上的血迹还残存其上,无人替其更换,消瘦的身子骨,除却身份,原来也只是一个老头子罢了。
“来人,枭首妥善保存,连同棺木送往雒阳,给陛下送上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