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的脸色像从水里捞起来的纸片一样稀薄苍白,脆弱得一戳就破。她没有回答玉瑶的问题,反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逃命?照顾文年?还是准备离开大梁?玉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一时被问懵:“我、我……”
不等玉瑶将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转明白,册羽慌忙往前两步欲帮忙掩饰:“回临安公主,永兴……”
“芷卉。”临安冷冷道。
“啪——”芷卉扬手给了册羽一巴掌,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临安面色如常,看都没看他:“本宫说话,也轮得上你在这里插嘴。”
册羽挨了这一巴掌,憋着大气不敢出,他心里清楚,这一巴掌把他的心虚愧疚都打了出来,赤裸裸地放在明面上给他看,让他原本心里头那仨核桃俩枣的龌龊心思,显得尤为可耻。他一句借口不敢再说,真话亦不敢开口。容羽在一旁倒抽一口气,紧张地攥住手。
玉瑶即便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猜到他们隐瞒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玉瑶看着临安,这才发现那原本青涩的双眸通红,还微微有些肿,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可怕的念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玉瑶!”
临安衣衫下握紧拳头,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她现想问出真相的那句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尤其是当发现玉瑶还对此一无所知,她更怕了,她清楚这句话一但开口,许多事可能会变。
她忽然发觉在伤痛之外,有比那更为难的事。
无人回答玉瑶。
庭院中讳莫如深的沉默,一点一滴地加重着玉瑶心上的负担,沉默越久,意味着这件事越严重,她的心像被套了个下坠的石头丢进湖里,玉瑶想拉住,又知道拉住亦无用。
等待被宣判的时刻最可怕,玉瑶受不了了,她转头拉住册羽:“你来说,发生什么了?!”册羽连连后退,疯狂摇头。
“那容羽,你来说!”
他们一个个的表情让玉瑶突然想起方才她要去找鞠汴却被他们拦下的情景,又回想到昨日里他们二人心事重重的模样。这一桩桩一件件……
玉瑶上前半步:“玉然,你告诉我,阿汴怎么了?”
几乎同时,临安眼泪再也忍不住地簌簌落下,她放声大哭,扑倒玉瑶怀里抱住。
“到底怎么——”
“皇姊……阿汴没了!皇姊……他、他……他再也不能来见你了……”临安哭得歇斯底里,压抑太久的思念和怨恨全部发泄在这一刻。
玉瑶脑子“嗡”地一声炸开,眼前一片闪白。耳鸣声倾覆她的思考,也盖过周围一切嘈杂。
“他死了”这三个字像被钉在她脑海一般,随着临安的哭泣,瞬间生锈风干,摧毁她的回忆和感情。鞠汴的音容笑貌闪过,带着锈迹斑斑的血腥味,抽干她的血色。
临安忍了一路的汹涌情绪在玉瑶的肩头被放大。就如同“温柔乡总是英雄冢”的道理,再艰难的伪装遇上软弱的肩头都能被轻易卸下。在外面受过再多苦在多累都可以“有泪不轻弹”,可亲人的一句话却是戳在心间上的针,只那一下,如山川倾塌,临安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