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充华将孩子放在一只竹篮中,然后叫丫鬟扔到五里外的淮水河。
走之前,沅充华取下自己随身的一块玉牌,她娘家只是小官,是以也并无什么好东西,这块玉佩上雕刻着几朵海棠花,本来洁白无瑕才好看,却偏偏有一丝血纹。她将玉牌挂在了男婴的脖子上,转身要走。
提着装有男婴竹篮的丫鬟道:“娘娘,这淮水河绵延且长,沿途并没有什么农户,这孩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沅充华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那是他的命,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照我的话去做吧。”
至此,这件事有了一个“圆满”收场,除了这个男婴,以及他的生母三姨娘江氏,苏府宣称江氏当夜难产而死。
过了这一夜后,三姨娘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跟那个男婴一起悄悄地消失了,所有的人“皆大欢喜”,王氏坐稳了主母的位置,苏元盛得到了陛下的愧疚,沅充华完成任务,德皇后了却心事,萧衍也开始睡得安稳。没有人会记起那个连名字都还没有的男婴。
他漂泊在清冷的淮水河上,河水映着建康城万家灯火,却再与他无关。
光线寥落,文年在烛火映照下缓缓睁开眼,睫毛半垂,狭长的双眸骤然深邃,冰冷寒冽如那夜的淮水河,蕴藏着坚韧的力量。高挺的鼻子,或许跟他婴孩时一模一样。
没有了晚霞的映衬,他一拢白衣如雪,一尘不染,似乎烛光都不好意思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影子,衬着他此刻有些苍白的肌肤,宛如赤子般纯粹。玉瑶仿佛能透过这幅样子想象到当年那个幼小的男婴,也是如此苍白,却又不哭不闹,不喜不悲。
玉瑶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她轻轻深吸了一口气,文年身上幽幽的好闻的香味传来,让她觉得安心,心跳恢复平稳。
“公主,‘与我何干’这种话,真的不适合你说。”文年温润的声音淡淡。
玉瑶未曾想过,她竟然跟文年有着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这件事里她无法轻易脱身,是她这幅身子的父母选择亲手断送这个男婴的性命。虽然德皇后是好意,可文年也是个无辜的人。玉瑶不敢想,若不是沅充华的一念之意,今日文年就无法坐在她面前了。
那么,他是来报仇的吗?
玉瑶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出这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的问题,不等她组织好语言,外面传来丫鬟通报声。
“公主,临安公主到。”
玉瑶压下心中情绪,平复好后道:“进。”
芷卉推开门,手里还抱着几本书,临安笑嘻嘻地走进来,看到屋内只有文年和玉瑶,顿时愣住,笑容还僵在脸上,她愣愣道:“皇姊……你……”
玉瑶勉强扯了个笑容,道:“芷卉,你到外面候着。”
芷卉看了眼临安,见她点点头,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临安又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他们二人面前的案几上正放着那枚海棠花玉佩,她心缓缓沉了下去,清澈如泉的眸光陡然黯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