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打小便被自己母亲宠着,后来他娶婉娘当媳妇,虽然母亲最开始不肯,但是后来母亲也发现了妻子的好,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所以,他这一辈子算是活得顺利的,内宅有些事情难免顾虑不周全。
此番听妻子这样一说,也觉得有道理,那大儿媳妇只因承堂孙儿没有落生在大孙子前头,所以她将自己没有生出嫡长子的罪责全部怪在自个儿儿子身上,甚至曾经在承堂孙儿还小的时候,穆氏故意将他给弄丢了,任由他自生自灭。
若不是承堂孙儿自己坚强,混在狼堆里讨了数月生活,怕是早死了。
他带着部下找到承堂孙儿的时候,他已经不会走路了,双手趴在地上,伸长脖子、够着小脑袋,跟其它小狼崽在抢狼奶吃。
他那个时候才多大点?他三岁还不到......那么恶劣的环境下,他竟然也能够活下来。从那以后,他们老两口就亲自带着承堂孙儿,他亲自教这个孙子武艺,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摆兵布阵,教他为人的道理。
这小子倒也给他争气,小小年纪就在漠北有了名气,他的铁骑所到之处,无人不闻风丧胆。
只要有他在一日,东西两可汗从来不敢侵犯中原边境,他治军严明,从来不是个心软的,甚至还模仿突厥人亲自训练了一只狼军。他培养了属于自己的铁骑军,那些面罩黑纱,身着黑色袍子的死士,有时候连他见了都隐隐有些害怕。
那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军队,个个都凶残至极、心狠手辣,除了承堂孙儿自己,没人瞧见过他们真实面目。
当然,也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真实的能力,他们平素所展示的本领,与正常士兵无异。但他亲眼瞧见过一次,那群士兵以一敌百,杀人割鼻,毫不费力。
他曾经跟媳妇还担心过,承堂孙儿身上杀气太重,将来如何能疼媳妇?不过现在可好了,不愧是他李夙尧的孙子,不愧是他教育出来的好孙儿,将他的好品质都学了来。
承堂孙儿身边不习惯有人侍候着,一个人孤独惯了,他跟老伴瞧着也可怜,所以也总希望承堂孙儿可以早日娶房媳妇回来。身边有个知冷知暖的人陪着,总归是好的,这事情若是穆氏胆敢再阻挠,他绝不轻饶。
老夫妻俩商量好后,李夙尧便出门去了,待得穆氏跟魏氏来请了安,这次老太太特意将魏氏早早打发走了,而将穆氏留下。
魏氏听婆婆叫自己先回去,难得今日单独将穆氏留下来,心里就明白了,便笑着起身行礼,然后先走了。
穆氏则如坐针毡,她轻轻抬眸看了眼坐在上位的老人,覆在双膝上的手也紧紧攥起了帕子。
“老大媳妇,知道我为何独独留了你下来吗?”李老太太面容慈爱,言语间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就跟平时唠家常一样。
穆氏不由挺直了腰,那寡淡无奇的脸上也依旧没个笑容,只轻轻启口回道:“婆婆可是为了承堂的婚事?”
李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笑容深了些:“我想知道,你为何瞧不上谢家三姑娘?前几日阿妍在府上举办赏菊宴,那丫头可是帮了大忙,待阿妍也好得很,阿妍也很喜欢她,你何故直接去谢家跟谢家三太太说了那些话?”
“我......”穆氏对这位婆婆还是十分敬重的,如今自己理亏,又被婆婆问话,不由结巴起来,“媳妇是觉得,那谢家三姑娘未免太好了些。媳妇虽然没有亲眼瞧见过那姑娘模样,可听府上人提过,个个都说她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媳妇觉得,长得太漂亮了不好,想给承堂找个容貌一般的,这样的话,承堂也不会成日只沉溺闺房之乐。”
李老太太冷眼瞅着这位儿媳妇,心里倒是有了气,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鬼话来骗自己,真是个蠢笨的。
这么些年了,她是什么心思自己会不明白?当年她因为承堂孙儿未能落生在大孙子前头,便将所有气都撒在承堂孙儿身上,竟然狠得下心来丢了承堂孙儿。这是孩子的错吗?
亏她还是吃斋念佛的,对亲儿子竟然能下得如此狠手,叫她都觉得心寒。
夫妻两人再有矛盾,也不能无缘无故牵连无辜,穆氏如此品性,连老太太都看不起她。
平日里对承堂孙儿不闻不问,如今承堂孙儿好不易有了心仪女子要娶媳妇了,她则使劲踏了一脚,又坏了旁人好事。
娶妻不能娶漂亮的......这是什么歪理?难道漂亮的姑娘心肠都歹毒吗?就她一般容貌普通的,就必定是个心肠慈善的了?这话她也能昧着良心说出口,真是叫人恶心。
“那你可有了合适的人选?”李老太太到底涵养好,没有即刻戳穿穆氏,只是在与她周旋。
穆氏倒不是真心想替儿子择个好媳妇的,她只是负责扯后腿,仿佛只要旁人不顺心了,她就有了同病相怜的人一般。
她自己容貌普通,儿媳妇就都不能比她好看,这样她在这个家才能挺直腰板。
“媳妇久未出门,没有什么人选。”穆氏没敢看坐位上位老太太的脸色,只自顾自说话,“女方的家世也不必太好,媳妇也没有其它要求,只这两点合了就行。”
李老太太强忍着怒气,尽量和颜悦色道:“那承堂孙儿如今到了适婚年龄,你作为母亲的,就没有张罗着物色?你提的这两点目的何在,我不是瞧不出来,这么些年,我知道你自个儿心里苦,可你何故将自己的不爽全都报复在小辈身上?”想到以前承堂孙儿受的那些苦,老太太忍不住都落了泪,也越发瞧不顺眼穆氏来,言辞也激烈起来,“承堂孙儿有什么错?你们一个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从来对他没有过一丝关怀,这倒也罢了,如今连他唯一的希望也要抹灭了。你们是不是想逼了他去死才好?”
老太太气急,一口气差点没有喘匀,连着咳了好几声。
旁边侍候的丫头翡翠赶紧给老太太抚摸胸口顺气儿,玛瑙则转身去倒了热茶,喂着老太太喝了几口。
底下穆氏心里虽然有些害怕,可他为人不灵活,只是呆呆站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
“你回去吧。”老太太真是一刻也不想见到这穆氏,伸手将她打发走了。
翡翠跪坐在一边,依旧轻轻给老太太顺着气儿,见穆氏走了方才道:“老太太,大太太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人,您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啊?再说了,二爷的婚事可是太后娘娘做主的,就算大太太不喜欢又能如何?奴婢不信她还能欺负了太后赐婚的人。”
李老太太沉沉叹息一声:“这老话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瞧穆氏就算这样的人。”翡翠跟玛瑙是打小伺候在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平日里老太太有什么烦心的事情,都会跟她们俩说上一说,“她心里有苦,我怎会不明白?可她确实也是个蠢笨的人,可怜可恨得紧。她跟大郎怎么闹都成,我不会偏帮着谁说话,偏偏她不去闹大郎,成日里只知道刁难小辈,越发有*份起来。”
“那这事儿......老太太要不要找了大老爷来说?”翡翠见不得老太太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操心小辈们的事情,所以也大着胆子给出主意,“大太太只听大老爷的话,老太太您找了大老爷来说说,再叫大老爷去大太太跟前说去,大太太岂有不听的?”
“你不懂。”李老太太连连摆手,“大郎原本就当二爷不存在,如今别说是叫他为了这个儿子去媳妇跟前服软了,就是如今我这个孙儿性命垂危,他也是不会眨下眼睛的。”
如此一来,翡翠倒是不说话了,只默默低头做事。老太太说得对,大老爷跟大太太,又何时将二爷的生死放在眼里过?那是怎样一对父母?真是残忍得连她这个丫鬟都瞧不下去。
“他们不心疼儿子,我可心疼孙儿,好好的一个孩子,可不能叫他们给毁了幸福。”李老太太吩咐道,“替我备一份礼物,再去谢家送个帖子,我要再去一趟谢家问问情况。”
过了几日,李老太太便又登门谢府,谢老太太亲自迎了出来。
“老姐姐,今儿气色瞧着又好了不少,可是有什么大喜事儿?”谢老太太笑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老太太,心里约摸猜得出她此番来意,可也没有挑明了说,只是扯着些不痛不痒的。
李老太太倒是干脆得很,直接道:“可不是有喜事么?你我两家要是结了亲,不就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老姐姐这话从何而出?”谢老太太明知故问,故意顿了一下,状似在沉思,方才继续说,“可是为着三姑娘?可真是不巧了,昨儿陈家的陈七郎托了媒人前来上门提亲,虽然三姑娘没答应,但是老三跟老三媳妇瞧着挺乐意的。”
李老太太知道,这谢家三丫头这般出众,想要娶她的人定然很多的。
但这都无妨,只要这亲事一日没有定下,她的承堂孙儿就有希望。
李老太太笑着道:“我今日来,也是想讨你们家三丫头当我孙媳妇的,是配给我们家二郎,六妹妹觉得如何?”
谢老太太道:“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似乎唐国公夫人不大喜欢三丫头,还特意上门说了老三媳妇一顿。我们家老三媳妇是个老实的,若不是叫我身边的婆子瞧见了,她受了委屈也只往自己肚子里。我原先也是想跟老姐姐结成亲家的,可有了那么一出,心里没了底,也觉得怕是咱们侯府配不得国公府呢。”
李老太太不由望了谢老太太一眼,面上笑容不减:“这说出来,许是会叫妹妹笑话,咱们府上大房那些事情,真够我头疼的了。哎,这些今儿不说也罢,我只向妹妹保证,不会叫三丫头吃一点儿苦,左右我这个老婆子还在呢,谁也别想欺负了她去。”
如此一来,谢老太太倒是没再说话了,那陈家再好,可也比不上自己堂姐姐夫家。再说,那李世子素来是个有本事的,自家的二孙子又在他手下当差,若是三丫头嫁了他,不怕他不帮衬着些。
权衡一番后,谢老太太笑道:“能跟姐姐结成亲家,自然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儿,要不妹妹将三丫头叫来给姐姐瞧瞧?”
李老太太也想亲自安慰安慰那丫头,便点头道:“倒是也想念她得很,那般玲珑剔透得丫头,可人疼得很。”
谢老太太便吩咐铃铛道:“你去将三姑娘叫来,说是要她来给唐国公的老太太请安问好,叫三太太也一并过来。”
铃铛应声去了,可没一会儿她便跑着回来,神情紧张严肃,附在谢老太太耳根前低语道:“三房那边出了事情,三太太身边伺候着的一个叫翠竹的丫头,似乎跟人有了首尾,被桂妈妈给抓到了,如今三房的人正在审问翠竹呢。”她声音压低了些,继续道,“似乎是在翠竹的房间了找到了堕胎药......”
谢老太太气得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简直不敢相信,府里头如今竟然有这般胆大包天的丫鬟了?
又想着,这叫翠竹的,似乎是老三媳妇贴身伺候的,这在后院伺候的丫鬟如何能跟旁人有首尾?莫不是......莫不是老三在媳妇怀孕的时候受不住寂寞,宠幸了这丫头?
如若不然,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
李老太太见谢老太太脸色沉重,知道她府上出了事情,便告辞道:“若是六妹妹有事情,我便先回去,改日的话,我可就请了媒人前来提亲了。”
谢老太太道:“老姐姐别走,我叫人请老姐姐先去歇着,待我处理完府上的事情,再来跟老姐姐好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