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天气寒冷,还是加件衣服吧。”冬菱县主手里提着食盒,胳膊上搭着一件大氅走进灵堂,对周文玥温声细语地说道。
周文玥没有动,任由着冬菱县主将大氅披到身上。手里拿着纸钱,一张一张地投进火盆里。
火舌一卷,一张纸钱瞬间化为了灰烬。
冬菱县主蹲下身来,拿着纸钱往火盆里放,低声劝道:“夫君,你还是······”
周文玥一个眼神扫过来,冬菱县主吓得手一哆嗦,后面的话也一并咽了回去。
冬菱县主抿了抿嘴唇,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灵堂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整个身子靠在了柱子上。掀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素包子,放到嘴里轻轻地嚼着。
看着红漆木棺,嘴角扯了扯,不知道脸上该呈现什么表情才好。
只记得当时,母亲笑盈盈地说道:“你们不必去送九皇子最后一程了,因为,府里马上要办丧事了。”
呃,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错愕地看过去。
这大过年的,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莫非是病糊涂了,不知道轻重?
就在大家恶意揣测的时候,永宁侯夫人的嘴角有一股黑血溢了出来,刚才还荣光焕发的脸上,顿时萎靡不振。
她虚弱地靠在床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是,这怎么说吐血就吐血了呢?
屋子里的人都惊诧地盯着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还是离得近的永宁侯最先反应过来,她伸手扶住永宁侯夫人的肩膀,声音急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吐血了呢?你不会是从哪个杂耍的人那儿学得这一套吧?!”
“虽然看起来挺唬人的,可是······可是·······”
“呵呵!”永宁侯夫人从嗓子里哼出一声,眼睛里不由得蓄满了泪花儿。
看着永宁侯脸上的焦急之色不似作假。也不避讳,当中儿子,儿媳的面儿,抬起枯瘦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永宁侯的脸。
声音哽咽地说道:“当年,我嫁进周家时,也算是青春年少。我们同甘共苦,琴瑟和鸣。”
她深情地盯着眼前的人,像是想要将眼前的人模样永远地记在心里,又像是透过他,显然了回忆当中。
她嘴唇颤抖地说道:“我替你生了三个儿子,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婆婆在世的时候,直说我是周家的功臣。”
“既用嫁妆养活着周家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又替周家传宗接代,简直就是功不可没。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众人口中的大功臣,竟然落地眼下这步天地。”
“夫人!”永宁侯嘴唇蠕动着,半天才吐出这两个字,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发妻,过去的一幕一幕异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儿,“夫人······”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永宁侯夫人盯着永宁侯嘴唇蠕动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吟了半天,刚一开口,一口血直接喷到了永宁侯的脸上。
永宁侯顶着一脸的污血,愣怔地盯着侯夫人,显得异常的滑稽。
娇娇率先醒过神,她动作轻柔地将其扶了起来,“侯爷,奴婢扶您去清理一下吧。”
永宁侯呆愣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地跟着娇娇走了出去。
周文玥看着娇娇和永宁侯出去后,终于回过神来,他指着冬菱县主吼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给母亲煎药啊!还有你,赶紧去找郎中去!”又对着似乎被吓到的秦氏吩咐道。
指着杜鹃说道:“你拧了帕子,替老夫人擦擦脸。别像木头桩子一般杵在那里。”
“是,世子爷!”杜鹃屈膝行礼后,便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本周文玥给指使出去了。待回过神时,发现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了。
他想了想,走到床前,蹲下身子,轻声安慰道:“母亲,您不必忧心,郎中很快就过来了。您一定要撑住啊!”
永宁侯夫人看着周文玥脸上的焦急之色,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你不是应该盼着着我早死吗?”
周文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母亲这是病糊涂了,儿子只会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永宁侯夫人呵笑一声,“现在你或许如此,以前定然是对我恨之入骨的。”
“母亲,您说什么呢?”声音中透着无奈和恳求。
永宁侯夫人讥诮地说道:“这屋子里,只余下你我二人,不必做出这幅假惺惺的样子。”
周文玥无奈地叹息道:“母亲,您还是躺下休息一下吧。待郎中来了······”
永宁侯夫人说道:“你心心念念的世子之位,已经到手了,接下来的目标,定然是要在朝堂之上,一展身手。”
她转过头,嘴角含笑地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你的心愿要落空了。”
落空了,怎么可能?
周文玥心里不以为意,周贵妃对他有多器重,他的心里是清楚的。况且,眼下九皇子不在了······
咦,对了,九皇子?!今天可是九皇子发丧的日子。
他扫了一眼窗下桌子上的沙漏。已经这个时辰啦!哎呦,再不走,可要来不及了!
“九皇子的葬礼,你就别惦记了。”永宁侯夫人笑着说道,那虚弱的笑容中透着明晃晃的得意。
转眼看着周文玥眼睛里的倔强,点头说道:“你要是硬要去也可以,只要你能承受的住京城人的唾沫星子。”
周文玥拧着眉头,见永宁侯夫人嘴角干涸的血迹,明白她的话不是虚假之言。
大魏以孝治国,若是自己丢下病重的母亲,去送九皇子最后一程,绝对会被唾沫星子咽了。
周文玥终于回过味儿了,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母亲,“你是故意的?”
虽然是疑问句,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永宁侯夫人没有否认,坦然地点点头,“不错,我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