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细钩般的月亮,斜挂在夜空中。夜幕上那聊聊无几的星星,昏昏欲睡般眨着眼睛。
昏暗的烛光映照着整个屋子。
蝶舞单手托腮坐在桌子旁,皱着眉头说道:“小七,我饿了。”嘟着嘴,语气里透着无尽的委屈。
小七面带浅笑,声音柔和地劝慰道:“姑娘还是忍一忍吧。我们初来乍到的,也不好坏了人家的规矩不是?”
“我们错过了用饭时间,厨房那边也没有给我们留饭。也只能将就一晚了。”
在心里,却是一阵腹诽:该!让你去瞎做好人!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那艳芳提了一桶脏水过来,理所当然地交给了小七。
蝶舞自然是指望不上了。小七将脏水倒了以后,重新打水回来擦拭屋子。
她这边还没有收工呢,人家秀娘主仆已经吃上饭了。而且,还非常有雅兴地将桌子搬到了屋门口儿。
那饭菜的香气引得坐在门口的蝶舞眼巴巴地看过去,人家主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待这边打扫完后,厨房那边已经过了用饭的时辰了。挨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蝶舞对小七的温声细语根本不领情,她扬声喊道:“忍,忍,忍,你让我怎么忍啊?!我肚子饿的······”
“咕噜噜”她的话音未落,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从小七肚子里传出来。
小七摊摊手,无奈地对蝶舞眨眨眼睛。那意思很明显,我也饿啊!不是你一个人没有吃东西。
蝶舞有些泄气地瘫坐在椅子,“小七,你是不是怨我呀?!”
不是怨,是恨!
自从将她变成她的奴婢起,不,应该说,自从她看到那张卖身契开始,她们两个的梁子就结上了。
还有平西谷!
十年的养育之恩,也因为那一张卖身契而断的干干净净。
她虽然不会刻意做出什么报复的事情来,但也决不允许他们在自己的身上占一丝的便宜。
小七的面上却是一派平和,笑着说道:“奴婢不敢。奴婢谨遵姑娘的吩咐,绝不敢任何怨言。”
“小七?!”蝶舞不满地瞪着她,又有些委屈地控诉道,“我们之间非要这样说话吗?”
就不能像以前在平西谷时那样吗?那时候的小七,说话虽然招人恨,可起码听着让人舒服。
不像现在这样阴阳怪气的。对,就是阴阳怪气的。
小七假装听不懂,茫然地抬起头,“是奴婢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到姑娘了吗?”
“你······”蝶舞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愤愤地别过眼睛。
真是受不了了!再这样聊下去,非得被她气死。
小七撇撇嘴,你当我愿意和你聊啊?!
在平西谷的时候,眼前的人虽然有些张扬,但好在不像眼下这样懦弱。
“姑娘,时辰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去吧。”说着,小七从指甲弹出一股无色无味的粉末。
“啊~”蝶舞抬手掩口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来,向内室走去,“是有些困了,我去睡了。”
小七走上前,将床铺铺好。
蝶舞脱掉外衣,头沾到枕头上,便睡着了。
看着蝶舞熟睡的样子,小七不由得翘起了嘴角,自己对这剂量掌握地越来越精准了。
放下床帐,小七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从箱底掏出一身灰扑扑的短打穿上。然后将头发打散,随意绾了一个髻盘于发顶。
摘下墙上的斗笠,扣在头上。转身走了出去。
摸摸干瘪的肚子,毫不犹豫地向院外走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几个纵身便来到了院墙外,双手抱臂站在那座废弃的屋顶,四处看着。
无论是这边的幽梦馆,还是那边的怡红楼,都是灯火通明,丝竹声声,热闹非凡。
更远处,那精美的画舫上亮着大红灯笼,在河面上徜徉着。
再看一眼隐藏在黑暗中的小院儿,显得更加冷清了。
小七不认识路,甚至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但胜在她的鼻子灵敏。
眼下玉锦河畔如此热闹,必然会有那走街蹿巷的小摊贩们,贩卖吃食的。
也不知道,自己荷包里的几块儿碎银子能不能让自己吃饱。
不管了,就算是吃不饱,稍微垫一垫,吃个半饱儿,也是好的。
她吸着鼻子,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
“哎哟,公子,您走慢一些。”韩千气喘吁吁地追上自家公子,忍不住抱怨道,“您这身体刚好,就出来乱跑,若是被夫人知道了······”
在韩恪冰冷的目光下,韩千将后面的话全数憋了回去。
眼见着韩恪转身向前走,急忙跟了上去,嘴唇不住蠕动着,终于没有忍住,低声劝道:“哎哟,公子,那包子摊儿又不能跑了,您······您就不能慢一些吗?”
韩恪没有理会他,但脚步还是慢了下来。大病初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身体有些吃不消。
韩千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韩恪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珠,嘴里嘟囔着,“您也真是的。您要是想吃荠菜陷儿的包子,在府里吩咐一声便是了。何必跑这么远呢?”
见自家公子脸色煞白,心疼地劝道:“不如,我们回去吧?明天让厨房里的人·······”
韩恪摆手打断他的话,也不想让他担忧,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我只是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有些累到了而已。缓一缓就好了。”
韩千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公子只是在安慰自己呢?
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将自己公子打晕了,扛回去的时候。
就听韩恪说道:“你那眉头皱得那样紧做什么?每次病逾,我都要吃一次荠菜包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夫人不是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吗?”韩千诧异地问道。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主子的习惯他自然是知道的。
韩恪看着天上的细月,幽幽地叹息道:“可终归是吃不出当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