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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四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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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来。
尘世浮沉，漂泊不定。
心绪敏锐的人早已练出洞察人心的本领。
他能看见这种注视背后潜藏的心意。
那是喜欢
那是爱意
但这种喜欢与爱，过于纯粹。
它无关物质、无关爱情。
是一种“仅此而已”的态度。
不包含任何杂质与目的。
干净到如一面镜子，明晃晃的摆在被爱者面前，将他惊诧的表情一览无遗。
霎时，他又回想起罗莎琳临死前的画面。
烈火熊熊燃烧。
堕落的魔女周身缭绕火焰，她恣意大笑，蓄积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在冰晶上逶迤出深黑色的痕迹，宛如污秽流泻。
下一秒，惊雷与刀锋一并贯穿她的身体。
漆黑夜空瞬间森亮，魔女却释然一笑，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等了多久？
这个想法蓦地从脑中油然而生。
顿时，他感到一阵惊惧，手刃魔女的双手像是被钉子洞穿，痛的他双手都在颤抖。
冷汗涔涔，渗透掌心。
他忍耐着痛楚，恍若回神地抬起头——
不知何时，男孩被他推倒在地，面上更是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
“斯卡拉，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察觉到男孩起身向前，斯卡拉姆齐立刻喝止：
“——别过来！”
小狼崽被吓得一愣，他的脚步顿在原地，眼睛错愕睁大。
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
是依赖和信任被亲手打破的眼神。
也正是在这一刻，斯卡拉姆齐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他刚刚，亲手摔碎了那枚镜子。
顿时，斯卡拉姆齐只觉胸膛内有一股刺痛在蔓延，深重的疲惫感也随之上涌。
然而漫长寂静里，无论嘴唇怎样翕动，该道歉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旋即，他闭了闭眼睛，兀自转身离开。
…
……
暖春一天一天逼近。
公园里有越来越多的人放起风筝。
无数色彩鲜艳的图案在半空漂浮盘旋，在一众花花绿绿中，莫娜注意到了眼熟的一只。
白色风筝上画着一个戴着大帽子的女孩，而她手边，则牵着一个头上顶着两个三角形、衣服后面有着一个大圆圈的小孩子。
望着那只图案有趣的风筝，莫娜会心一笑，从小道径直穿过草坪，直接来到对方身边。
可真来到小狼崽身边，她却有些惊讶。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
嘴上说着照顾小孩麻烦。
但自从收养了这个小狼崽之后，斯卡拉姆齐不光凡事亲力亲为，看人也看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生怕男孩再一次被拐。
何况是公园这种人多的场所。
莫非是帮人买饮料，暂时离开了？
莫娜环顾四周，结果一无所获。
小狼崽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开口道：
“斯卡拉…不在这里。”
“嗯？”
男孩慢慢收回风筝，随后，说出一句令莫娜瞠目结舌的话：
“莫娜姐姐，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想起男孩之前被人贩卖时的场景，莫娜登时慌了神：“这里人多眼杂，我送你回家！”
说完便牵起男孩的手，准备带人离开这里。
谁知，小狼崽的脚和生了钉子一般，牢牢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仅如此，手劲也不小。
莫娜甚至都拽不动他的手腕。
男孩银色的眼眨了眨：
“莫娜姐姐，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这里放风筝，等你来。”
“等我？为什么？”莫娜疑惑道。
男孩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家的具体地址，所以……”
他只知道少女时常会选择在下午时分来这座公园散心，因此，这段时间他都待在这里，碰运气。
莫娜无奈道：“你可以告诉斯卡拉姆齐呀，让他带你到我家来。”
“我想单独和你见面。”
男孩四处张望了一下，旋即仰头看人，“莫娜姐姐，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
莫娜抿了抿唇，完全不知道男孩心里在做什么打算。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听一听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晚饭前，自己再把人家小孩送回去，省得某个操心妈妈担心。
…
十几分钟后，男孩牵着少女的手，来到街角的一家咖啡馆。
位于角落的一个小隔间内，不等店员放好盘子，男孩便双手接过，迫不及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好苦！
小狼崽顿时被咖啡苦到揪起脸，苦到耳朵和尾巴也差点暴露出来。
他边加糖边嘟囔道：“斯卡拉为什么会喜欢这么苦的东西……和茶一样不好喝……”
每天都在喝。和茶一样，要自己手磨现泡，味道闻起来香香的，可喝起来都苦苦的。
男孩继续捣鼓着咖啡甜度，坐在他对面的人则望着满桌的甜点目瞪口呆。
好贵！
十一二盘，琳琅满目。
各个精致诱人，无愧于“第一甜品”的美称，当然，价格也分外美丽，吃一口钱包绝对要瘪上三个月的那种“美丽”
但她是个成熟的大人，即便再怎么穷也不能露怯，更何况是在小孩子面前。
只是……这账单……
少女愁的就差抓头发了。
莫娜正腹诽着，另一头的小狼崽则将他觉得最好吃的那一份推到她面前，笑道：“莫娜姐姐，这个草莓的最好吃！”
莫娜立刻喉头微微一动，良久，她才用叉子切下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如何？！”男孩好奇道。
“…嗯。”
“太好了！莫娜姐姐你喜欢就好！”男孩笑了起来，“你还想吃些什么？我来结账！”
啊啊啊，该死的有钱人！给小孩子零花钱也那么大方！
一想到这些甜点的价格，哪怕再怎么美味都形如嚼蜡，莫娜颇有些不自在地放下叉子，脸微微红了起来。
“咳，这些我们慢慢吃。”她咳嗽一声，而后盯起男孩看，“好了，你先说一下，你为什么想和我单独见面？”
男孩往杯子里放下第四块方糖。
“莫娜姐姐，你知道「赤月」吗？”
“当然。”
每当赤月升起，星空也会跟着受到影响。
「水占卜」所需的，正是漫天星辰最真实的模样，而在月潮笼罩下，就连水占盘里的水都稳定不下来……莫娜眯起眼睛，思索片刻：
“是要我帮忙占卜吗？现在可不行呢，赤月频繁降临，我暂时没办法用占星术给你做出建议。”
男孩闻言，顿觉有些沮丧，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转而继续询问道：
“莫娜姐姐，那能麻烦你带我去见一个人吗？”
“当然可以，但…是谁？”
“莫娜姐姐的老师。”
“嗯？”莫娜的眼睛立刻睁大，“为何？”
男孩微微一思索，轻声道：
“因为我记得，莫娜姐姐你的老师是一位「魔女」，为了斯卡拉，我想见一见她，问一下有关于女巫的一些事。”
老太婆有什么好见的？
甚至还是为了斯卡拉姆齐去见？
莫娜一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看到男孩坚定的表情后，她总觉有些奇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小狼崽，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