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念在上京城生活了十七年，不对，现在已经是十八年了。
这十八年里，朝廷的地方她只去过大理寺和靖康军营，锦衣卫的卫所，她还是第一次来。
卫所上写着锦衣卫三个大字，门口有身穿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锦衣卫把守。
吩咐随行婢女在外面等着她，钟念念自己朝着卫所走去。
看守的锦衣卫在近处将人拦下：“什么人。”
钟念念从怀中掏出孟淮辞的令牌，“你家指挥使让我来的。”
孟淮辞把自己的令牌给了一个貌美的小姐这事，在锦衣卫已经传开了，所以钟念念亮出令牌时，守卫便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两人态度立马转变，赶忙躬身行礼，见此令牌可是如见指挥使本人。
还从来没人对钟念念行过礼呢，她有些不适应。
“您里面请。”
其中一个锦衣卫领着钟念念往里走。
一踏进卫所里，钟念念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锦衣卫里都是男子，跟和尚庙是一样的，所以冷不丁的来个漂亮的千金小姐，大家都忍不住好奇的看一眼。
钟念念平日里再大大咧咧，被这么多男人盯着也有些害羞，低下了头不去和他们的目光对视。
她只顾着盯自己的脚尖了，丝毫没注意到前方突然出现的人，躲闪不及，撞到了一堵人墙。
“指挥使。”
“指挥使。”
众人见到来人一个个的抱拳行礼。
“哎呦。”
钟念念捂着自己的脑袋后退了两步，她撞得那堵人墙就是孟淮辞。
孟淮辞那伸出的想要扶她的手，在她站定后收了回去：“钟小姐。”
他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
钟念念自己没看路，也怪不到孟淮辞头上，便把骂人的话收了回去，欠身喊了声：“孟大人。”
上次是孟淮辞砸了她的铺子，还害得她被歹人挟持，所以她才敢喊他一声孟淮辞。
今日不同，她今天是来要钱的，加之这又是孟淮辞的地盘，总不能太过嚣张才是。
要是惹了孟淮辞这尊大佛，给父亲穿小鞋可就麻烦了，这些事情钟念念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钟小姐是来讨债的？”
孟淮辞刚审完犯人出来，手上沾了血腥，他接过属下递来的湿毛巾净了净手。
钟念念对味道极其敏感，闻到孟淮辞身上的血腥气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孟淮辞因她这举动本来就幽深的眸更加阴冷。
钟念念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只专心的揉着自己的脑袋：“总不能是来找孟大人喝茶的吧。”
“未尝不可，来人，备茶。”
孟淮辞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钟念念惊讶于孟淮辞变脸的速度。
锦衣卫们手脚很快，不一会就搬出了桌子和椅子放在院中。
钟念念看着他们如此神速的反应，就不难猜测他们对这个指挥使有多害怕了。
莫非这孟淮辞会吃人不成。
不过人家椅子都搬出来了，钟念念不坐也太不给面子了，何况银子还没拿到手。
钟念念将掌柜列的清单递给孟淮辞，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每一样物品的价格。
多的钟念念一分不要，她只要应得的那份。
孟淮辞连看都没看就递给了身旁的人：“按照这上面的数去将银子取来。”
锦衣卫抓犯人没少砸坏什么小贩铺子，可真正敢来要钱的，就只有钟念念。
不一会就有人将茶端了上来，都不需要开盖钟念念就闻出了是什么茶。
“孟大人也喜欢喝花茶？”
钟念念最爱的就是花茶，长辈们都喜欢喝什么上好的龙井、白茶，偏她就喜欢这普通的花茶。
孟淮辞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淡淡的：“嗯”了一声。
“对了，令牌。”
钟念念将令牌递还给孟淮辞，孟淮辞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了钟念念柔若无骨的手。
他快速将令牌收回放进怀里，指尖还残留着钟念念的温度。
等的实在无聊，钟念念只能和孟淮辞没话找话：“上次那个黑衣人如何了。”
那黑衣人看起来不像是肃国人，应该是什么敌国奸细吧，敌国奸细为什么会到上京城来。
钟念念只是随口问的，便没多想，她稍微再深思一些，就该知道这话不能问。
孟淮辞看进钟念念那一眼便能看穿想法的眼道：“死了。”
孟淮辞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中宛如蝼蚁。
一旁的锦衣卫听到钟念念问那黑衣人，眼底闪过惊恐，那人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
是被生生折磨死的。
死这个字对钟念念来说太过陌生了，不过她也没善良到去同情一个想要她命的人。
“奥~”
反正她也只是随口问问，结果如何她并不在意。
钟念念不再说话，因为和孟淮辞聊天还不如安静的喝茶。
孟淮辞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又想起那会她后退的动作，便以为钟念念也和别人一样害怕他。
一时间两人都只喝茶，不再说话。
去拿银子的人也回来了，钟念念拿了银子就要走。
孟淮辞对着钟念念的背影道：“钟小姐，卫所这种地方，以后就别来了。”
这里充满了血腥和杀戮，不适合钟念念这种心思单纯之人。
钟念念回过头笑着道：“孟大人告辞。”
钟念念心里道：要不是为了拿银子，我才不来，以后你请我来我也不来。
回去的夜里钟念念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只有十一二岁，趁着父亲母亲没注意，偷偷跑出去想去找钟煜。
走到小巷子里被一个人捂住了嘴，那人是个人贩子。
后来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男人出现救了她，她只听到那人贩子在她身后惨叫，但救她的人捂住她的眼把她带走了。
后来她把自己的玉佩都给了那男人，说谢谢他救了自己，长大后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回家后因为弄丢了玉佩还被母亲骂了一顿。
梦里那男人的脸慢慢清晰。
看清时钟念念从梦中惊醒，救她的男人是孟淮辞。
这两天看到孟淮辞，钟念念心底那段已经模糊的记忆才又再次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