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夏雪见时间不早,就从路边店买了两份水饺打包回家。
推开门,屋子里没有开灯,夏雪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摁亮了灯光,惊得手里的水饺差点儿掉到地上。
只见养父张纪信倒在沙发里,面色憋得铁青,连话都说不出来。
“爸爸,”夏雪连忙丢下食物,过去搀扶张纪信,用尽力气才把他从沙发里拉起来。“是老毛病又犯了,你怎么样?”
张纪信痛苦地揪着胸口,严重缺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更说不出话来。
“我送你去医院!”夏雪用纤瘦的身体架起张纪信,踉跄着脚步,好不容易把他弄出门,又喊来邻居帮忙,好歹抬上出租车赶往医院。
*
急诊室里,张纪信已经吸上氧,胸闷憋气的情况大大缓解,脸色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医生却满脸凝重地对夏雪说:“你爸爸的情况很严重,重度肺脓肿,这么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我们想换肺的,可以前的医生说既使找到供体,手术成功也维持不了几年,所以换肺手术一直搁着!”夏雪实在很无奈,问道:“医生,你说我爸爸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没错,换肺手术成功率低,既使侥幸成功了支撑最久也不过五六年,花费巨大得不偿失!现在只能保守治疗了!每天服药,发现病人有胸闷憋气的情况就赶紧来医院吸氧!”医生边说着,边给开了些药品。
夏雪拿着药单去买药时,韩笑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不用问,夏雪也知道她是因为于德伟的事情来的。
“夏雪,于德伟向我告了一状,说你因为十几块钱买单的事情生气了,我说你不是这种人,肯定有原因的,你说给我听到底怎么回事!”韩笑说话还是那么急,机枪一般。
夏雪耐着性子把在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述说了一遍,末了叹道:“我真不是为那十几块钱,就觉得自己完全不符合他的要求,直接把话说开了,省得浪费彼此时间!”
韩笑倒吸一口凉气,叫起来:“这混蛋!我一直就觉得他抠门,不过没发现有什么大缺点,没想到人品竟然这么差劲啊!他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啊!既没有太多的爱给你也没有太多的钱给你,嫁给他图个什么呀!难道是送上门的免费女佣还自带工资?他做梦吧!”
夏雪又觉得好笑:“你这脾气,老是改不掉!”
“拉倒!咱不跟他叨叨!”韩笑气忿不已,兀自道:“夏雪,我真不知道他这么差劲!就觉得他是凤凰男,工作也挺努力,和吴天佑有点儿像,所以……”说到这里,她猛然卡住,再也说不下去。
尽管韩笑及时顿住,可是吴天佑这个名字还是像一把利刃毫不设防地扎进了夏雪的心口。好疼,每碰触一次,都撕心裂肺。
“夏雪,对不起啊!”韩笑恨不得想掐死自己,呐呐地道:“你看我这张嘴,都说了些什么!”
“没事的。”夏雪终于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在安慰韩笑又像在安慰自己:“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这世上只有一个吴天佑不是吗?什么阿狗阿猫都能拿来跟他相比吗?不可能的!
“对,都过去了!”韩笑连忙接过话题,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振奋些:“夏雪,你这么漂亮,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行了吧!”夏雪看着手里的药费单子,苦笑道:“你还是想办法帮我找份好的兼职,我多赚点钱给爸爸付医药费吧!现在的男人,既不想付出爱也不想付出钱,倒不如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上赚钱比较靠谱!”
“唉唉,”韩笑连连叹气,说:“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悲观,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于德伟一样抠门……总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挂了电话,夏雪嘴角的笑慢慢隐去,一滴泪水溅落到了药费单子上,那些曾经刻意忘记的回忆竟然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扑天盖地地淹没了她,无处躲藏。
“吴天佑,”她闻听到自己细若蚊蝇的声音,呼唤着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可是,他还有他们的感情都已成为过去了,如船过无痕,永远不复存在!
*
从医院回来已经十一点多钟,夏雪累得倒头就睡。
睡梦里,突然听到有人用力踢开了房门,然后便是刺鼻的酒味。
“起来!你起来!”一只大手粗暴地推搡着夏雪,同时按亮了卧室里的灯。
夏雪睁开眼睛,惊见张鹏站在她的床前。她一个机灵清醒过来,连忙坐起,用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怒道:“你怎么随便进我的房间!”
张鹏人高马大,头发染得乱七八糟,衣服穿得狼毛金犬,从小就是邻居们眼中的不良少年。此时,他醉醺醺地,乜斜着眼睛觑向夏雪,冷笑一声:“装什么呀!老处女!”
“你出去!”夏雪跟这个混小子没有什么可说的,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
“叫你起来给老子做夜宵!老子饿了!”张鹏年纪不大,一口一个老子,牛逼哄哄,根本就没把夏雪看在眼里。
夏雪怒了,冷声道:“你饿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我没义务照顾你!爸爸又犯病了,我陪他在医院待了半晚,你什么事情都不管……”
“行行行,别显摆你的功劳!”张鹏一脸的不耐烦,根本没有耐心听下去。“说吧,到底给不给我做夜宵!”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多,夏雪真想爆粗骂人。“滚!”
“让老子滚,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是谁的家!”张鹏借酒盖脸,开始动手动脚。“不愿意伺候老子,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到外面睡马路去!”
“放开我,你干什么!”夏雪实在受不了张鹏的嚣张,当他掀开她的被子,把穿着睡衣的她从床上拽下来时,不由大喊起来:“爸爸,你快来啊!”
实在吵得太厉害,张纪信终于蹒跚着脚步走过来,喘息了好久,用虚弱的声音喝斥儿子:“混蛋,你干什么!”
见吵醒了父亲,张鹏稍稍有些忌惮,就对夏雪捏了捏拳头,骂骂咧咧地:“有你好看的!饶不了你!”
好不容易赶走了张鹏,夏雪浑身虚脱,她赤着脚站在屋子里,抹一把脸,脸上的泪水都是冰凉的。
“孩……子,委……屈你了!”张纪信老泪纵横,偏偏说话都力不从心,更别说教训儿子,只能勉强安慰夏雪两句:“睡觉的时候……记得反锁房门!”
夏雪点点头,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然后扶张纪信回房休息。回来之后,她特意把房门反锁,确定张鹏打不开,这才松了口气。
夜色未央,睡意全无。夏雪索性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只有心情极度郁闷或者非常高兴的时候才会记录下自己的感受。
打开本子,一朵枯干的玉兰花掉出来,曾经洁白无瑕的花瓣已经泛黄,就像是她和吴天佑逝去的爱情,只剩残枝败叶的回忆了。
注视玉兰花许久,她没再落泪,而是平静地把它放回原处。然后,她提笔写下了一行字:“似乎,该到离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