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凝望着窗外的大好天气,耳畔满是府中之人各自忙碌的声音。
天汉桥边的这栋深宅大院里隔音很好。
府中之人各自忙碌的声音其实很是聒噪,但传进武松耳朵里时已经很是模糊的了。
武松清醒片刻,定了定神,从床上坐起身来。
眼见潘金莲正躺在他身旁安然沉睡着,金莲的红鞋与金比甲尽数脱在地上,甚至一只鞋不知怎地,竟被金莲脱到床边的妆柜上面。
武松轻轻香了一口金莲的面颊,将金莲的衣物和鞋子整理好,一路漫步朝着外面走去。
甫一推开门来,一大股温暖春光涌了进来。
武松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年里的所有寒冷似乎都已伴随着岁月的弧光飞逝远去了。
武松不禁是感叹道:“政和三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这公元1113年,就这样在宋金结盟联手攻辽的漫天硝烟里,渐渐拉开了帷幕。
弹指间,几日时光便即逝去。
年节一过,金妖更是在清河县内连做下几桩惨绝人寰的大案。
金国英王完颜豪所率领的那四十八名金妖甫一住进厢公事所里,立即开始疯狂肆虐清河县。
原本清河县内的百姓们已被金妖折磨得苦不堪言,因着金妖正式与清河县本地的大宋朝廷联手协助管理民间治安。
金妖一时间更是无所忌惮,肆意妄为。
知县大人李拱极和县丞王天候二人屡次分别向临清城通判和山东府尹在暗地里递状子,请求上面来人压制金妖。
几份状子递下来,硬是无所作用。
仿佛大宋朝堂在清河县内的公信力一时间化为泡影,百姓们人人苦不堪言,但却又无可奈何。
按说已经过去了的这1113年百姓们屡遭天灾之苦,硬是撑着挺过了这一年,万万没想到,新的一年其实更为艰难。
原以为曾经的那些苦难已经结束了,终于熬到终点。
未曾想到,这终点原来是另一派水深火热的起点。
年节前后,清河县内的百姓们原本已是人人闭门不出。
若非实在有事,无一人会在街上乱走。
自从金妖堂而皇之的入驻厢公事所后,更是给清河县内的百姓们造成了一记愈发沉重的打击。
连日以来,武松和王天候屡次三番在县衙里和李拱极私下相聚。
三人同气连枝,一致下定决心,倘若金妖胆敢伤害他们三家之中的任意一人,他们三人定然彻底与英王完颜豪决裂。
王天候屡次相问李拱极,说:“临清城那边不管,山东府尹那边也不管,我是实在束手无策了,你那边近两日里如何?”
李拱极冷哼一声,道:“我好说歹说,上面的大人就一句话,唉!”
王天候和武松二人相视一望,轻声问道:“什么话?”
李拱极一掌狠狠拍在书案上,气急败坏道:“金国派遣亲王至此,你等好生款待!”
王天候被气得当即笑出声来,道:“好……好生款待?简直令人笑掉大牙,临清官府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武松也是忍不住笑出眼泪来,道了一声:“强者如斯!”
眼下金妖之事李拱极尚且顾不得了,因着年节已然过去,近两日清河县的县衙里要召开今年的例行会事。
届时县衙内捕头以上官员要全部到场,之后三个月里的经济与民生非常重要。
虽然现如今大宋与金国联手一同攻击辽国,大宋不必再每年给辽国交奉岁币,但还是那句话,养兵一日,日费斗金。
大宋与别国不开战还好,一旦是战争爆发,战争的成本实在过高。
况又大宋皇室历来便有祖训,宽待士大夫。
其他城池暂且不提,单单是东京城内贪污官员便已高达至十之七八。
无人不贪,无人不刮。
常言说的好,当兵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抢钱,抢粮,抢女人。
当官又是为了什么?根本无需多言。
你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平步青云入了官场,你不贪你不刮,旁人就便是笑话也笑话死你。
那还怕什么的了?
大宋朝堂里便衍生出了一个重大顽疾,若非等到如仁宗那般勤俭的好天子,如当今天子这样,便是真真正正的国库空虚。
联金灭辽,说来容易,背地里全凭堆积如山的银子作支撑。
倘若战到最后银子全部花光,这场战争岂不就是以大宋灰头土脸的收山撤兵告终?
那么,企图一举收回幽云十六州之事又当如何?
不说几十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几年下来全都白干,大将军童贯那边该如何交代?
当今的大宋天子那边,又当该如何交代?
一层层的细数下来,压力最终还是到了民间。
由此可见,近两日清河县的县衙里将要举行的这场年初会事,乃是重中之重。
李拱极告诉王天候和武松:“山东府尹前两日已派人将书信送到,说白了,今年五月初六之前倘若县内的指标未达到,就只能是继续再加赋税。”
王天候心中一颤,问道:“赋……赋税?前两年的年景不好,山东饱受旱涝之苦,赋税原本便已一加再加,难道还要再加?”
“百姓们可否还能撑得住?到时一旦再加赋税,岂不是显得朝廷太过朝令夕改?”
李拱极一耸肩,往嘴里扔了一粒核桃进去。
一面嚼着道:“那又能怎样?要不然咱两袖清风的县丞大老爷自掏腰包把大宋的军饷给支付了?”
王天候满脸苦笑,道:“知县休要拿本官找乐,本官既非两袖清风,也根本没那么大能耐自掏腰包支付军饷。”
李拱极笑道:“还是的啊,既是如此,赋税加或不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李拱极思量半晌,说道:“狮子街的西门庆那些人,每年的年节都会奉上孝敬钱。”
“与西门庆做邻居的花子虚因着家中有些庄稼,所以更是每年都不敢落下这笔孝敬钱。今年他们怎么了?”
“遥想当年花子虚的大伯花老太监还在世时,他们花家每年的孝敬钱虽是给的不多,但还是有这份意思在的。”
王天候闻言,快速转头看向武松。
李拱极说完之后,猛然想起花子虚先前已死。
那一片偌大家业,全部都被他娘子李瓶儿带到武松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