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夏原本在厅中熟睡着,都已不知是梦到了哪年哪月。
梦中她双手端着积存满了李瓶儿尿的夜壶,正是屏住呼吸,一路小碎步向茅厕走去。
也不知怎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鞭炮声响。
梦中锦夏身旁应是另有一名丫鬟在的,同在花府中做事,名叫欢儿。
锦夏手中的夜壶里,尿装得满满当当。
锦夏稍不留神,尿便会溢出来。
锦夏听见那惊响,问身旁欢儿道:“这青天白日的,是怎么了!”
欢儿神秘一笑,道:“大概是夫人在叫你。”
锦夏更是茫然,道:“啊?夫人叫我?既是叫我,又何须大放鞭炮?”
便在此时,梦中受到惊吓,都已快要掉到地上了的锦夏,听见耳边传来李瓶儿的呵斥声。
“怪小肉儿,你究竟是聋了还是死了,叫你大半晌都不快些进来!”
锦夏猛地睁开双眼,大脑一片空白,慌手慌脚地走了过去。
原来她梦中的那鞭炮声响,是李瓶儿用力拍门声。
只见李瓶儿赤着白嫩膀子,白如皓玉的双臂搭在床沿,拄着下巴,正满脸嗔怨地看着她。
“速速去准备饭菜,半个时辰之内务必端进来。”
锦夏看见房内满地狼藉,夫人贴身穿戴散了一地,似乎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某种无法名状的气味。
但这气味里无一丝臭,令人闻在鼻子里,就觉身心燥热。
李瓶儿瞪了锦夏一眼,骂道:“怪贼奴才,贼狗撬的贱妇,你是我用银子钱买回来干活的,东看西望的,眼里当真没主子了?”
李瓶儿一番话将锦夏骂得狗血淋头,锦夏一路闷头而去。
锦夏走远了之后,武松问道:“一大清早的,怎么大发脾气?”
这妇人转过头来,凝望着武松便就如同品赏名画一般,实在是心旷神怡。
她昨夜见武松第一眼时,便很是喜欢。
这一夜时间过去,她当真喜欢武松喜欢的不行了。
俏脸儿登时一变,千百般的温和娴雅,快速依偎进武松怀中。
武松逗她:“我有三个字,不知你要不要跟着我念一念。”
这妇人道:“你且说了便是,奴家的人都教你给占尽了,还有何事能不从的?”
武松道:“比我差,这三字倒过来念念。”
这妇人谨遵武松命令行事,一字紧接着一字的倒着念。
武松听她倒着念了一遍,感觉不过瘾,便让她连续倒着念几遍。
这妇人不敢有违,便连续倒着念几遍。
这妇人反应过来这“比我差”三字倒过来念时变成了什么,不禁是和武松一齐笑了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锦夏便将饭菜端至房内。
又是一桌齐齐整整香气飘摇的饭菜,中间盘中是一颗烧猪头,左边两盘里分别是剥壳蒸蟹与甜闷蛋。
右边两盘里分别是杨梅橄榄与沉香浮瓜。
边上热着一壶金华酒。
这妇人喂着武松很快吃了,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二人吃完携手回到昨夜的临街楼上。
推开窗子,只见大雪仍旧下个不停,整个清河县里都是一派银装素裹,玉碾乾坤。
当真叫个: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妇人和武松毕竟酒足饭饱,心下又是馋瘾大起。
妇人一声令下命丫鬟们全部退去,又在此地尽情享用了一顿甜美美、香喷喷的好饭。
到得他二人都已饱饱的了,那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先前这妇人还想着备些礼给潘金莲送去,先将人情占上,看来此事要推至后一日才行。
这妇人拉着武松从楼上走下,在卧房内取了件崭新的白绫袄儿,蓝段裙。
正准备要换上,忽听得过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妇人匆忙推开门去看,只见来者是昨夜被她留在家中的丫鬟欢儿。
欢儿尚且距她还有一间房远,便急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子光和子华天还没亮便又来闹事。”
“他二人见家中房门紧锁着,竟跑去隔壁西门大官人家里,大闹了一场!”
李瓶儿顿时脸色一沉,将尚且还没有来得及穿在身上的白绫袄儿一把摔在地上。
骂骂咧咧道:“贼囚根子,阴魂不散!两三日之前刚来过的,这便又来老娘地盘放屁辣臊!”
武松听那欢儿说的什么子华和子光,心道:该是花子虚的手足兄弟,花子华与花子光二人。
自从花老太监辞世之后,花子虚的大哥三弟及四弟,屡次三番找李瓶儿麻烦。
立志要从李瓶儿手中抢夺一份财产过来。
回想起昨晚李瓶儿对他所说:“前些日子家里出了点事情,终日里,奴家都是心下不安。”
瓶儿口中所指,定然是花子虚的手足兄弟闹出来的这档子事。
瓶儿一番痛骂之后,告诉武松:“无论今日晚间奴家能否回来,奴家都会让锦夏给你捎信去。”
瓶儿纵然对武松恋恋不舍,但终究无可奈何。
子华和子光的这档子事,非得是由她回家亲自出马不可。
这两年下来,她早已将花子虚看得透透的了。
这废物,她是指不上的。
二人在一楼过道拐角处分别,一个徒步往东向县衙里走,一个坐轿往西向狮子街行。
苍穹之下,昨夜至方才,始终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此刻生疏的如同陌路人一般。
武松很快便回到县衙,见洪金燕怀抱着一摞卷宗,正与分钱不值的舔狗常清德并肩向户房门内走去。
武松赫然看见常清德左脸之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脖子上留下了一长条深紫色抓痕。
定是蔡巧云痛下毒手所致。
武松一路向自己住房走去,无意间在槐树下偶遇衙内李拱壁。
那一日在西门庆府上,李拱壁种种的窘迫模样,武松现如今想起仍旧历历在目。
武松双手抱拳与李拱壁客气了一番,李拱壁后来听说武松因着心气不爽将那坐地虎刘华彦一通暴打,心下钦佩不已。
正是打定心思,如若武松不嫌弃他,他定要跟在武松屁股后头鞍前马后,求武松教他两招好手段。
李拱壁抱拳道:“武都头,在下听说你暂时屈尊在户房里,这两日干得可否还算称心?”
武松微笑道:“户房里整日无事,我倒是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