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妪从未牌时分躺下沉沉睡去,也不知一气睡到何时,只是当她一觉睡醒,眼见四下里一派昏暗。
窗外,天地之间夜幕笼罩。
耳边不断传来阵阵犹如小鬼滚进油锅里的低声惨叫,那声音里既有男也有女,听得这老妪惊惧不已。
心下不住狂颤。
这般想着:糟了,老婆子我恐怕一觉睡死了过去,此刻已然下了十八层地狱!
这老妪猛然从床上翻起身来,朝着四下里不断仓皇地张望着。
一遍遍猜想,只怕此地便是地狱!
不禁是吓得头皮阵阵发麻,冷汗自头顶簌簌而落。
过不多时,这老妪灰心丧气地等待着黑、白无常前来拿她。
便在这时,她却突然听见隔壁墙外应伯爵的说话声传来:“桂姐儿你速速把炕沿抓牢了,我一鼓作气这便又能将你送进九霄云宫里!”
这老妪心中一震,怔怔地望着四下里。
连忙将双手掌心放在眼前,上上下下的定睛细瞧。
旋即,又听见李桂姐的喊叫声,这老妪心下一松。
缓缓站起身来,摇头苦笑道:“妈的,老婆子我原来是睡糊涂了,我还以为我已经呜呼哀哉了!”
应伯爵和李桂姐二人大概是从未牌时分开始玩起,一路到此时,都已是戌牌时分。
中间倒也没停过一次,他二人都不累,一场紧接着一场。
若是将此比作下棋,他二人便是一直不停快速将棋子在棋面上落满。
继而,再迅速将棋子从棋面上洒出去,再将新的棋子落下去。
如此这般,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直到此刻,李桂姐整个人犹如泰山崩塌一般,猛然跌倒气喘不止。
应伯爵说道:“只怕是前几日你的月事一直没走,以致今日如此。你还成吗?”
李桂姐虚弱异常,摇摆双手说道:“你猜想多半没错。啊哟,今日定然不成了,天色也已黑透了,姑且还是歇息吧。”
应伯爵闻言,谨遵奉命。
忙是转身,一口气吹在桌上烛台前,那明亮灯火登时熄灭。
屋内陷入一派昏暗里,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
皎洁月色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流淌在地上。
应伯爵缓缓闭起双眼,正是酝酿睡意准备睡去,却听见李桂姐此时已打起了鼾。
应伯爵侧头一看,只见睡梦中的李桂姐俏脸儿如婴儿般恬静,双颊之上弥漫着红晕,看上去甚为动人。
应伯爵心下当真喜欢的很,再想起往日里李桂姐在丽春院呼风唤雨的模样,处处罩着他的样子,以及事事关切他的神情。
当下又想将这盘“棋”重新再下上两场三场的。
然而应伯爵正要动手,李桂姐却连忙闪避至炕沿,她眯着双眼嘟囔着道:“不成了,决计不成了,奴家须得好好歇歇。”
应伯爵伸手轻轻刮了刮李桂姐的鼻子,逗她:“在园子里你是头牌,你是大姐,可你在我手底下却是我的附属。嘿嘿!不过是因为你是女人,而我是男人。”
李桂姐早已困倦,现下实在不想和应伯爵斗嘴,一心只想应伯爵赶紧把嘴闭上好好睡。
于是便说:“我是你的什么都成,赶紧睡,不然我可不高兴。”
应伯爵伸脚轻轻踢了踢李桂姐,得意地笑道:“我若是不睡呢?”
李桂姐实在是被应伯爵折磨的无可奈何,万般无奈地睁开双眼,虚弱地瞧了瞧应伯爵。
缓缓转过身去。嘘声道:“那我也没法子了,随你去罢。”
应伯爵心知李桂姐乏力已急,无心再叨扰她,闭起双眼,很快也就睡去了。
一觉睡到当晚子时。
应伯爵尚且还在梦中,忽听得耳边传来李桂姐的声音:“水,光候快拿水来,我口渴。”
应伯爵一梦惊醒,猛然睁开双眼,眼见躺在一旁的李桂姐满脸写着口干舌燥,一再催促着他赶快拿水来。
应伯爵快速跳下炕去,从水缸里舀来一瓢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李桂姐喝了下去。
李桂姐双眼半睁着,大口饮了一瓢,继而应伯爵又舀来一瓢水,再为李桂姐喝了下去。
李桂姐长长地呼出一大口气来,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现在何时了?”
应伯爵说道:“该是子时。”
李桂姐点了点头,正想要躺下重新睡。
忽然又感觉小腹肿胀,她把双脚搭在炕沿上探着鞋,柔声道:“奴家须得先去解个手,不然可也睡不成了。”
应伯爵拉着李桂姐的手便要向外走去,李桂姐不情不愿,毕竟此间并非她自己家,况且此间又不只是住着应伯爵一人而已。
让她去茅厕解手着实不情愿,于是便说:“奴家去院子里就地解决也就是了,你说呢?”
应伯爵连连点头,宠溺地问道:“上大还是上小?”
李桂姐伸着手摸了摸小腹,说道:“该是小。却也不知道,若非是只尿上一泡,倒也辛苦你过后把院子里收拾干净了。”
应伯爵将李桂姐搂在怀里,此时已走到房门口。
应伯爵用力将门推开,随手将挂在门旁的长衫拽了过来,披在李桂姐身上。
一面说着:“你自去方便,咱二人不分彼此,怎么着都成。”
李桂姐轻轻点头,被应伯爵带到了外面院子里。
此时四下里一派寂静。
李桂姐朝着篱笆旁码放着的那堆木柴张望了过去,眼见地面平整,又无杂土,很是难以方便。
继而又朝着右手边一侧看了过去,同样也是地面平整。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是多走上十几步路,去菜园子里方便。
应伯爵一路跟了过去,李桂姐临蹲下身之前一再冲着应伯爵摆动双手,示意应伯爵把头转过去。
应伯爵双手环抱双臂,遵命行事。
头转过去,只见夜色中的老宅甚为残破。
皎洁月光普照大地,视线掠过老宅,远方那是一片苍茫。
随着水流声弥漫在他耳畔,他沉声说道:“今日该去将李娇儿从家里送到丽春院去,倒也苦了我大哥,现如今府上仅仅只剩下他和大娘子吴月娘两个人了。”
应伯爵正说着,只听见李桂姐失声惊叫。
应伯爵一惊,连忙回身看去,只见李桂姐吓得瘫坐在菜园地上,正伸手指着身前一带,怔怔地道:“这……这……这是什么!”
应伯爵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双眼目光紧盯着李桂姐手所指着的地方。
他看清楚了后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