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方才在屋内分明听着口口声声说“死了,贤佑死了”,说话之人正是潘金香。
武松大感意外,委实大为诧异。
康王赵构分明都已经放过李贤佑了,李贤佑当时将《伽蓝经》的真本向康王赵构双手奉上。
如此一来,李贤佑怎么可能还会死呢?
当下武松和潘金莲并肩朝着第一进院里走去,庞春梅紧紧跟随在他二人身后。
甫一走进第一进院内,只见府中上上下下众人全部都聚集在一处,潘金香和李镇宗母子二人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潘金莲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双手捧着潘金香的脸,问道:“五姐,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潘金香满脸热泪,蓬头垢面,武松转头看向瘫坐在一旁的李镇宗同样也是如此。
按说李贤佑位高权重,在清河县里也算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的妻子和儿子一夜之间便沦落得如此狼狈,就即便是不知道李贤佑遇害之人,眼见此情此景也会联想到李贤佑到底出了何事。
武松双手背在身后,命聚集在第一进院里的丫鬟们速速离开。
武松说着:“这是咱们家里面的事,切莫到处声张,你们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去。”
丫鬟纷纷转身走了回去,向武松告退。
武松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无论李贤佑究竟是否死了,此事都不能被外人得知。
此事毕竟会对潘金香和李镇宗母子二人不利。
潘金莲搀扶着潘金香,一路向屋内走去,武松则是拉着痛哭失声的李镇宗,一行人走进屋内。
潘金莲搀扶着潘金香坐下,急切地问道:“五姐,你说五姐夫他死了?如何死的?何时死的?”
潘金莲向潘金香提出的疑问,也是武松想要问的。
武松转头一看,只见庞春梅孤身一人立在原地,他二人相识一望,脸上都满是困惑不解的神情。
只听得潘金香抽泣着说道:“两个时辰之前我独自在家里,眼见天色晚了,便想着回卧房里睡觉。”
“却在这时,忽然有一伙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在外面大叫大嚷着砸门,我让小厮前去开门,然而开门之后却不见门口有人。”
潘金莲花容失色,连忙看向武松,只见武松眉头紧锁,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此时潘金香已然泣不成声,潘金莲连连在潘金香的背上拍了几下,急声问道:“五姐,之后却又怎样?”
潘金香和李镇宗娘儿俩紧紧搂抱着彼此,痛哭不止,半晌过去,潘金香才终于能够开口。
潘金香抽泣着道:“门口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小厮告诉我说没有人的时候我还非常纳闷,我亲自去门口张望着瞧了两眼,发现周遭附近果真没一个人。”
“但是看见门口地上放着一个木盒子,那木盒子做工精巧材质上乘,我便让小厮将木盒子端了进去。”
“当时我还以为木盒子里面是装着什么点心,毕竟你也知道你五姐夫在清河县里的面子……面子……面子大。”
潘金香说到这一节,又是泣不成声。
潘金莲本就是个急脾气的女子,哪能容得潘金香如此!
当即便没好气地道:“有事便说事,吞吞吐吐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到关键时刻便哭个不停,这哪里能成!”
潘金香此时哭得梨花带雨,声音仿佛像是从她嗓子眼里爆炸出来一般:“木盒子内哪里是什么点心,装的却是贤佑的人头!”
此话一出,武松,潘金莲,庞春梅怔怔愣在当场。
三人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凝望着坐在椅上痛哭流涕的潘金香和李镇宗娘儿俩。
半晌过去,庞春梅终于憋不住了,脱口而出道:“不该啊!康王分明都已经将李公公放走了的,李公公又何以会身首异处!”
潘金莲听着庞春梅所说,当下心中一震,紧蹙着秀眉朝着武松看了过去。
只见武松环抱双臂,满脸阴鸷,粗壮的手指都已深嵌进结实的肌肉里。
武松心想:能够伤害李贤佑的人除了康王赵构以外,决计再无旁人。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伽蓝经》的真本李贤佑毕竟都已经双手奉上,康王赵构究竟还能够有什么理由杀了他呢?
莫非……啊呀!莫非那《伽蓝经》的真本其实是假的?
是了是了,若非如此,康王赵构实在没有任何缘由会杀了李贤佑。
武松心乱如麻胡思乱想间,潘金莲连连轻声唤了他一阵。
然而潘金莲得不到他答复,便没好气地转过头去,一再用心安抚潘金香。
武松和庞春梅二人作为此事前后经过的亲历者,李贤佑之死对他二人而言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当真可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康王赵构表面上满口仁义光明正大,然而背地里干的却净是些见不得光的卑鄙之事。
这两日里武松和庞春梅二人吃了不少的算计,乃至武松和李贤佑二人在竹林里交战时。
武松险些葬身在李贤佑的手下们手中,或者是葬身在罗紫兰带过来的那群士兵手中。
武松想着想着,走到庞春梅面前,沉声一叹。
庞春梅满面哀伤,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武松的侧脸,嘘声道:“松哥,李公公死得好冤。”
武松不言不语,只是沉沉地低着头,缓缓闭起双眼。
正在用心安抚潘金香的潘金莲此时听见武松和庞春梅二人说话的声音,猛然转过头来,眼见他二人腻歪在一处,当即冷声一哼。
恶狠狠地瞥了眼庞春梅。
睡在香闺里的李瓶儿此时梦醒,看见丫鬟锦夏正在房内往火炉里填着煤炭。
李瓶儿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老半天了,外面总是有人说话,似乎好像还有人哭。是谁在闹?”
锦夏听见李瓶儿的声音,沉声说道:“夫人,不得了啦!金莲小娘的五姐又来家了,口口声声说着她相公死了。”
李瓶儿愣了一下,想起潘金莲五姐的相公便是那李公公。
当下摇头苦笑,道:“真是不成个体统,她自家的事情整日里跑来府上闹什么,打搅人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