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和往常一样就是睡御书房?还要和她一起睡?
纪歌哑然,难道慕若说的“好感”,真的是这种好感。
“诺,”李公公惊异的抬起头,差一点跳脚,然后反应过来,默默地压下心底的好奇心,小心的应道,随即迅速退去。
一时间御书房无人,安静的厉害,除了烛火簇簇的燃烧声和一股子斐然的墨香,便只剩下她和程西爵极淡的呼吸。
纪歌一边慢慢地继续磨着墨,一边想着怎么脱身。
且不说她女子的身份,就是她如今身上带伤,被发现了也是欺君之罪。
小心的打量着端坐在龙椅上的他。
在小纪歌的记忆里,这位敌国皇帝是一位少年天子,十八岁登基,除了逼得父皇禅位,还展开了一段轰轰烈烈的七子夺嫡,然后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开科纳士,开创了一代盛世,又在近几年开始扩征国土版图,征服他国,伐殷吞赵,兵强马壮,国力雄厚,成为当今世上第一大国。其人亦不失为一代明君霸主,让人敬畏又佩服。
眼前的男人,与那记忆里的英贤帝王渐渐重合到一起。
或许是因为烛火太暖,将程西爵冷冽的面容也映出一抹暖色,柔和了刀刻般冷冽的线条。他凌利的眉毛轻轻蹙着,手中朱砂玉批洋洋洒洒,朱色漂亮的楷体,字字透出霸道不驯的气势。
他低着头批改奏章,几丝墨发从肩头垂下来,落到雪白的纸面上十分明显,中和了那份冷,而为他的眉眼添上一层魅惑。
可能是他平日里的气势太过骇人霸道,反而让这片刻的宁静显露出俊美妖冶来。
纪歌的心脏猛的漏了半拍,手指一颤,一滴漆黑的浓墨落到手上,顺着纹络滑到一张奏折上,“啪”的一下,晕染了一小片字迹。程西爵终于慢慢地抬起眼帘,默然的盯着她。
“我…”纪歌刚想说话,肚子便好死不死的“咕噜”一声,她没有吃晚饭,又在外面闲逛许些时辰。
这一声肚子叫在本来严肃的氛围中更加明显,更加……尴尬。
一只手尴尬的按着肚子,一只手滴上墨汁不敢乱动,被迫与程西爵没有感情的目光对视。
仅仅过了两秒,纪歌就调整表情恢复正常,一位演员的基本素养,泄露出来的情绪永远不是真实的感情,虽说程西爵实在是让她感觉惊艳非凡,但是她已经对大多数美貌自动免疫了。
于是自顾自的拿起手旁的棉布擦擦手,眼中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茫然。依旧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研磨,她清冷的脸上有一种透明的色泽,似乎是被烛火打上一层蜜色,显得温暖而诱人。
不过纪歌觉得,再呆一会她非得饿死。
程西爵盯着她纤细手指尖墨色的痕迹,顺着纹路逐渐延伸隐秘,墨金似的深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色,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随即在苏歌惊讶的目光中对外喊道:“陈彦,给朕准备一份宵夜。”
纪歌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程西爵其实很善良,看出她肚子饿还要管个饭。
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程西爵挑了挑眉毛,面色淡然的盯着纪歌暗自兴奋的脸,悠悠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不是给你吃,是朕饿了——”
她收回上句话!
不出片刻,一名身着宝石蓝绣仙鹤长坎肩,手捏拂尘的公公提着食盒走进来,他面容方正,看起了倒像一位大臣。
总管太监陈彦毕恭毕敬的将一道道佳肴摆上来:“皇上,淑妃娘娘说小厨房上菜还得一会儿,她提前做了菜一直温着,正等陛下传唤呢。”
“她倒是有心,”程西爵的语气说不上讥讽还是赞叹,无悲无喜的。“跟她说朕这几日朝中事务繁忙,得空再去看她。”
“诺,”陈彦应了一声,然后拿出袖中的银针试了试毒,见银针顶端并无变化,才将一双镶金象牙筷子呈上去。
他自幼是王府中陪程西爵长大的太监,服侍多年,洞晓这皇宫之中的暗杀阴谋,不单单是内务府的总管事,也是深得程西爵信任的忠心耿耿的奴才。
程西爵扫了一眼有些愁眉苦脸的纪歌,慢悠悠的接过筷子,自顾自的闷声吃起来,不得不说程西爵到底是天生贵胄,明明就是普通的嚼咽,却一举一动充满着优雅与矜贵。
或者说,纪歌想起四个字“秀色可餐”。只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十多道小菜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他本身也不饿,只不过看到她饿扁肚子的样子,一时间恶趣味,想吊一吊纪歌的胃口。
瞥了一眼她站在旁边,双眼放光,一副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的样子,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
半响,程西爵故作乏味的道:“朕吃完了,这手艺淑妃是退步了吧…给朕拿走吧。”
陈彦应了一声,正准备撤下餐饭,却被纪歌一只手拦下来。
“陛下,这些菜拿下去岂不是浪费,微臣愿为陛下分忧。”纪歌低声说道,她看出程西爵并不是真的要撤掉饭菜,只是想吊着她。
眼眸低垂间似乎闪过很多看不清的情绪,然后在程西爵惊讶的眼神下,以雷霆之势拿起桌上的筷子,迅速将食物清扫到肚子里。
虽不知为何,程西爵竟然有些纵容她的意思,那她肯定要好好利用。
一刻钟后,纪歌笑盈盈的陷坐在程西爵对面只有招待重臣才能坐下的长椅上,嘴角还挂着一粒洁白的米粒,她十分满足的拍了拍显得有些圆滚滚的肚子,语气都变得软绵绵的:“臣失仪了,多谢陛下盛情款待。”
说着,纪歌擦了擦嘴,恬不知耻的放下筷子起身行礼。
程西爵嘴角差一点勾起来,他忍住心底涌出的笑意盯着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将她唇畔的米粒捡下的冲动。
“好吃吗?”语气戏谑。
“好吃,”纪歌顿了顿,说道,“不过您的淑妃娘娘可能手艺的确退步了,麻烦下次告诉她,燕窝熬鸭丝中的汤熬老了,嗯,水晶虾饺的皮有一点薄,虾仁也不是很嫩,这生煎搁的油有些多,一凉就腻了。”
程西爵挑起眉毛语气不善的反问:“那你还好吃?”
“陛下,您难道不知道,人在饥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吗?”纪歌一脸憨厚,仿佛从翩翩公子变成地主家的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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