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坐着小巴,赶到了老龙湾。没想到,隔了都那么久了,吴老婆婆还记得我们。
我不过说买几个包子,想套点近乎,就被她认了出来。她横眉竖眼地一敲师傅正在拈包子的手:“怎么还不死心,还想问海神娘娘?你走,我家的包子不卖你们!”
“不是的。”我连忙拦住要发脾气的师傅,跟老婆婆说,“我们是来找您的孙子的。请问,他在家吗?”
她警觉地瞪了我们一眼:“你们少打我那孙子的主意。走走走,老婆子今天包子不卖了!”
说着,就招呼人,利落地把摊子收了,转身就钻进铺子里关了门。怎么这样?
“开门啊,吴婆婆,吴婆婆,你听我说,我们真是有事找您。”我和师傅敲门敲得都快把门砸了,可她愣是不开门,引来了一群镇民围观。
“喂,你们这是在干啥?”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以为我们是来找茬,拦住我和师傅。我灵机一动,说:“我们是吴家的亲戚。”
我本意是将围观的人骗走,回头我们好跟吴老婆婆说话,但谁料到吴婆婆这个时候打开门,露出一个头,说道:“我们家没有这样的亲戚,他们就是来欺负我老婆子的。”那几个汉子立刻将我们围住。
我又冤又急,只能趁着那几个汉子把我拉远前大喊:“我是真的找您老有事!”
见着周围人多,吴老婆婆胆子大了,踏出铺子狠狠地朝我们啐了一口唾沫星子。
“我呸,你们找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打听海神娘娘的事?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海神娘娘的事的。你们少来祸害我们家。”
我瞪直了眼睛。她还当我们在为丞丞的事情找彩女的麻烦,根本就不想听我们说话。这可怎么办?
“你孙子,你孙子有危险,我们是来救你孙子的。”我心念一转,忙喊。
我心里是这样盘算的,就算她不想告诉我们彩女的事,那也应该不会不顾自家孙子的安危。
吴老婆婆一听说我们找她孙子,脸色变得更难看,皱巴巴的老脸气得一抖一抖,转身拿了摆在铺子墙角的扫帚,劈头盖脸地往我身上招呼。
边招呼还边念叨:“我叫你咒我孙子,我叫你咒我孙子。”我傻眼了。我只是想告诉她她孙子有危险,怎么就成了咒她孙子了?她这是什么神逻辑?
我正手忙脚乱,躲无可躲,水修不声不响钻了出来,替我挡下了那些抽打。我看着水修,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大概是觉得打一个不会还手的人亏心,吴老婆婆渐渐停了手。
若是以为她就这么消停了,那就大错特错。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你们欺负我老婆子好欺负。你们干脆把我老婆子打死了算了。”青色的灰布老衬衣,粘满了面粉有点脏的围裙,再加上她这唱作俱佳的哭闹,我顿时觉得我就是那个欺负人的坏人。
师傅老脸一红,抱着师母就往旁边叉道里钻。表明他跟我不是一路的。只有水修,站在我身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那吴老婆婆哭了半天,见我没反应,哭声又提高了两个调。其实我只是被她这技能给吓呆了,不知道怎么反应而已。
“我真心不是咒你孙子。只不过你孙子是阴阳命童子,而最近阴阳命童子陆继失踪,所以我们才特地来找他的。”我终于回过神,头皮发麻地小心地解释。
我不说还好,我这一说,吴老婆婆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揪着我的衣领,“你想拐走我孙子?”
我再度被吴老婆婆神一样的逻辑给打败,我们是想保护他们的好不好?可不等我解释,周围围观的人沸腾了。
吴老婆婆的这一句话,就像是十万颗导弹爆炸,整条街上,不论男女,一律齐刷刷地瞪着我们,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
其中几个穿着时髦的小青年,直接拿手机拍下图片发上微博,标题上赫然写道:俩青年男女欺负孤寡老人,扬言要拐走其孙子。
我可以预见,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这条微博就会被各界人士转发超过一万遍。
“啊,我认识他们。那男的是秦水湾的水鬼。秦水湾修水鬼庙的时候,我正好从那里路过。水鬼找孩子,不会是要吃吧?”一个挑着一箩筐大白菜的阿伯突然指着水修。
阿伯这一句话,可算是给我们拉上仇恨了。就见那些街民立刻变了神色,一个个抄起手旁能找到的家伙便朝我们围过来。我一见势头不对,拔了腿就跑。
水修跟在我身后,也不知道闪躲,被那些见义勇为的热心街民们拿砖头砸了好几下。把我心疼的半死。
师傅抱着师娘慢了半拍才跟上我们,一路跑一路喘,“丢丢,等等我们。”
我扔给他一记白眼,“你不是藏起来了?”
“我是藏起来了,可是被他们找出来了。”师傅叹了口气,丝毫没觉着我这是在埋汰他。
我秦丢丢大度,看在他是师傅的份上,就不跟他记较了。我们跑了大约两三里地,直接跑出那条街,那些人才消停。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拉过水修剥开他的衣服察看他的伤势。
一看到他背上青一块紫一块,我的鼻子一酸,扑进水修怀里。想他一个水鬼,法力强大,几时受过这份委屈?
正哭得稀哩哗啦,忽然感觉到有一只微凉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心里一喜,难道是水修?匆忙抬头,但水修依然木呆呆地站着。
我忙拉过师傅问:“师傅,你刚才看见了吧,水修他摸着我的头发安慰我了。”
师傅看我的眼神,立刻就变得古怪了。“丫头,我知道你想你老公,不过别太担心,我们会集齐四十九泡阴阳童子尿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说我想水修都想出幻觉来了?我还没说水修给我们孩子取名秦中宝呢,他们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翻了个白眼,我小心翼翼地替水修拉好衣服。
镇上暂时是不能去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我决定先去龙宫暂避,看看能不能想点法子问出吴向阳的下落。
这回刚下海,迎面就遇见一队虾兵护着一只大海龟走过来,大海龟的身上,背着一顶用珊瑚制成的轿子。几只蚌精,跟在轿子后面,几只水母飘在轿子两侧。就这大手笔,如果不是知道现在龙宫没娘娘,我还真要以为是哪个海神娘娘出游来着。
师傅看得目瞪口呆。师娘突然扑腾着翅膀扇在师傅头上,嘴里“咯咯”地叫着。跟着师傅学了这么久道法,大概也能明白师娘的意思,那意思是责怪师父当年娶她进门的时候,连顶轿子都没有,害她到现在都没坐过轿子。师傅抱着头,仇恨地瞪着那顶轿子。
我正羡慕着这轿子里坐的人,那轿子却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水鬼头目布老黑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笑眯眯地说:“新龙王,我们来接你来了。”
然后夜叉将军夜修也钻了出来,恭敬地请我上轿。我心里乐了,“你们怎么知道我来了?”
“刚才老龙湾的村民来向海神娘娘报告,说找麻烦的女人来了,我们一猜,肯定是就新龙王你。”水鬼头目布老黑回答。
师娘一听说这轿子是来接我们的,扑腾着翅膀就飞进去了,师傅嘴里说着“瞧你那猴急得行”,脚步也不慢地跟了上去。我没上去,水修不肯上去,只在旁边站着,没办法,我只好先上。
我一只脚跨进了轿子,才想到我来龙宫也不是一回两回,怎么前几次就不见他们出来迎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傲吉把这些水夜叉和虾兵蟹将调教得真好。恐怕要不是他们知道他还活着,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迎接我。
同样是去龙宫,坐着轿子去跟走路去就是不一样,透过水母看到的风景,都漂亮多了。“英子啊,以后不用遗憾你没坐过花轿了。”师傅替师娘梳着毛。我托着腮,唉声叹气。
“我说丢丢啊,坐轿子这么好的事,咋就能让你坐得叹气呢?”师傅实在是被我的叹气声闹得坐不住了。
“我们找吴向阳,结果被打出来了,你说我能不叹气?”我没好气地道。我就不明白了,他老人家咋就能这么心平气和。
“你气也没用啊,人家只认海神娘娘,又不认识你这个新龙王。”师父道。一想到这茬,我又叹了一口气。
“新龙王,你若是想要水龙湾的湾民们都认识你,其实挺简单,只要用龙王的身份托个梦就成了。”水鬼头目布老黑突然将头从窗户里伸进来。
我来精神了,忙问:“托梦?那是怎么回事?”
“只要是龙王都会托梦。这是龙王在老龙湾的权利。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人人都认准了彩女是海神娘娘?还不就是先龙王托梦告诉老龙湾辖下居民的。”水鬼头目布老黑解释。
“怎么托?”我问。
“这个要问夜叉将军。”布老黑答。
“用地方志就可以托梦了。”夜叉将军夜修的头从别一边的窗户伸进来。
我勒个了勒去。这俩人该不会从一开始就跟在轿子外面偷听吧?一到龙宫,夜叉将军夜修立刻命人将地方志取过来,交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