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嵬驿站。
这是一座独属北凉道的驿站,也是寥寥无几得以建造在京城内的驿站。
由于北凉王徐骁在封王就藩后极少进境面圣,这些年一直是一幅惨澹景象。兵部、户部官员无数次谏言裁撤下马嵬,几乎成了约定成俗的一个规矩。谁要是上任之初,敢不拿此事递交奏章折子,少不得被前辈同僚好一顿排挤拿捏。
徐渭熊入住下马嵬驿站后,前几日下门可罗雀,除了与北凉有姻亲关系的棠溪剑仙登过门,整条巷子就几乎没几条人影。京城上下更有不少人觉得大快人心,拍手叫好,都道是天理昭昭,失道寡助。
不过今天就不一样了。
下马嵬驿站不远的酒楼中塞的满满当当,有达官显贵、有江湖豪杰,而更多的则是女子。
有妙龄女子,有丰腴妇人,甚至有许多身子正值抽条的少女……
至于缘故,也简单的很,独占双魁的慕容桐皇来了,就在下马嵬驿站之中。
这一消息源自今日的朝会。
据说慕容双魁随手一掌不知拍死了不知多少宫廷高手。
据说二郡主徐渭熊杀太学生辱右祭酒一气呵成。
又据说慕容双魁同二郡主回了下马嵬驿站。
半个时辰前,慕容双魁还走出了下马嵬驿站,抬头欣赏了院外那一颗枝繁叶茂的龙爪槐。
虽只是惊鸿一现,但所有窗户几乎同时探出那一颗颗满头珠翠的脑袋,全都双眼放光。
有的婉转含情脉脉,有的大胆目送秋波,有的怯生生欲语还休……更有不知羞臊的豪放女子,大声喊着慕容双魁的名字,毫不掩饰的表达着倾述之意。
而武评、胭脂评第一的慕容双魁则是回头一笑。
果真倾国倾城,容华绝代。整条长街顿时沸腾起来,娇呼不断,又不知多少女子昏迷过去。
只可惜,慕容桐皇很快就回到了驿站之中。后续赶来的一个个女子遗憾不已,哀婉叹息。
“郡主,你要的酒买回来了。”
下马嵬驿站的捉驿大人童梓良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是北凉旧员,军中退下来之前官职不高不低,做了驿站负责人。对于二郡主十分尊敬,尤其是得知二郡主不久前杀了对北凉不敬的太学生,惩罚了忘恩负义的晋三郎之后,更是毕恭毕敬。
“童捉驿,你这是……”
相貌普通但气质绝佳的二郡主徐渭熊微带惊讶的看着童梓良,她听说对面客栈的“雪里埋”滋味不错,故而下人去买一壶来与慕容桐皇对饮。童捉驿今天心情痛快,说什么也要亲自去买酒。
这趟买酒的时间很长,以二郡主的耐心都有些不耐烦了,此时捉驿大人终于回来。
他手中的确是提了两壶“雪里埋”,可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满满当当,几乎都快系不上了。
“这些都是外面小姐女侠们让下官送给慕容先生的,下官也不是不想拒绝,可那些女子不是身份尊贵的大家小姐,就是武功高强的女侠仙子。瞧那架势,小官要是不送,只怕腿都要被打断。”
童捉驿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先把两壶“雪里埋”放下,又将包袱打开,顿时噼里啪啦的调出一大包东西来。
一大挪信笺不说,还有扇子梳子绣球玉佩香囊……
童捉驿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团来:“慕容先生,这是礼部张尚书二女儿送你的团扇,这是户部王侍郎大女儿送的香囊,这是……”
徐渭熊、慕容桐皇何等精明人物,两人对视一眼,便明白了来龙去脉,同时彼此眼中都生出几分笑意,摇头失笑。
“你先下去吧。”
玉连城随手挥退了童捉驿,顺便拿起写的满满的纸张,目光在上面巡视一圈,竟找到了好几位当朝官员夫人小妾的名字,啧啧称叹,寻思今天夜里是不是要干些偷香窃玉的勾当,当当隔壁老玉。
“啧啧,想不到我这朝廷通缉犯,还挺受欢迎的。”
放下纸张,玉连城又拿起一块玉佩,把玩起来,上面还带着澹澹的馨香。
徐渭熊给玉连城倒了一杯“雪里埋”,又给自己斟满,笑道:“先生有所不知,现在中原一代稍微消息灵通的大家闺秀,爱慕先生的没有一万,也有一万一。”
她将一杯酒饮下,只觉冰凉沁人,果然不愧“雪里埋”的名声,优哉游哉的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天下江湖一百年里,武功绝顶的就那么一小撮人,但还要长得玉树临风,行事风流,可就少之又少了。
数来数去,也就老剑神李淳罡年轻时。王仙芝是个莽夫老头子,邓太阿倒是剑仙一流,只可惜相貌差了一些。齐玄帧、曹长卿倒也能算得上半个,但一个是从不入世的陆地神仙,另一个只是一心复国的书呆子。
最后算来,也就只有先生不负众望了。不但前无古人的武评、胭脂评第一,慕容双魁。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徽山主人,现在徽山在轩辕青锋的主持下,已是武林圣地。而且先生你早年作的诗词,也被人广为流转,好几首都可传千年,让人不禁吟而诵之,口舌生津。甚至有人说,下一届先生就是前所未有的慕容三魁。”
玉连城饮下一口“雪里埋”,眉宇间露出思索之色。
徐渭熊试探着问道:“先生,你在想什么?”
“渭熊啊,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玉连城抬头看着这位将来的北凉王。
“先生请说。”
玉连城摸了摸鼻子道:“等你当上北凉王的时候,再给我一个文职和武职,如何?”
“先生这是何意?”徐渭熊不解。
“春秋之后无战事,也就没有将相评,但这天下不会安静太久,天下乱战,自然也就有文武评出世。你说我要是来个五评第一,会不会壮观得很?”
“先生这个想法……当真壮观得很。”
两人相视一笑。
揭过这一茬,玉连城又道:“对了,我除了入城时显露过踪迹,就一直和梧竹在太安城中游玩,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你当时怎么知道我也在。”
徐渭熊笑道:“学生只是猜测而已,凤年说先生喜欢热闹,所以当时数千太学生前往宫殿这浩荡景观,想来先生是不肯错过才对。”
“徐凤年那臭小子……”
“对了,先生,怎么没有看见梧竹姑娘?”
“多半还在客栈中睡觉,要不然就是趴在床上看小说。”玉连城摇了摇头。
徐渭熊哑然失笑。
“本来这一趟是看热闹,顺便再将你送到下马嵬,不过这一趟看来是来对了。”玉连城将目光望向那树大根深的龙爪槐。
深秋入冬的阳光极为和煦温暖,从天际洒下,却被那枝繁叶茂的龙爪槐切割的十分细碎。
徐渭熊眉头微皱,试探猜测道:“慕容先生,是有人在龙爪槐上动了手脚,是针对我的?”
玉连城点头。
徐渭熊有沉吟片刻:“涉及气运?”
玉连城再次点头,目光又向皇宫的方向望了望,彷佛穿破层层虚空,看到了极远之地的巍峨皇宫:“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天师府联手钦天监的炼气士,用这龙爪槐作饵料,以真武神像做药引,要镇压甚至消耗你的气运,而你的气运又与北凉相关……”
“皇宫中那位对北凉真是皇恩浩荡啊。”徐渭熊面带冷笑道。
离阳两代君王如此冷血,怎能不叫人心寒。
“你也不必担心,我说过京城之中,有我罩着你”
玉连城长身而起,神情忽然变得澹漠起来:“我前段时间斩断了徐凤年与真武大帝的联系,正巧得了一丝真武大帝气机,或许可以给离阳皇帝一个教训……”
话语间,他身后气机翻腾,一尊金甲天神的虚像凭空浮现。
在金光弥漫间,渐渐凝实起来,化作一尊真正的神只,彷佛自九霄降临真身,仗剑踏龟蛇。
——真武大帝。
……
…………
真武大帝镇守北方,统摄玄武,以断天下邪魔。
在皇宫三大主殿后,就有一尊真武大帝塑像,高达十余丈。
此时,正有一行人前往真武大帝凋像,瞻仰风采。这一行不显浩荡,但气势无与伦比。
只因这一群人的身份来头实在不小。
至高无上的赵家天子。
备受恩宠的三位龙虎山大小天师。
接替人猫韩生宣的掌印太监孙唐禄。
还有几位皆是而立之年的起居郎,以及风头正盛的新太子赵篆。
三位大小天师分别是大名鼎鼎的“青词宰相”赵丹坪,被御赐白莲先生的天师府外人白煜,以及凝字辈中一鸣惊人的赵凝神。
“先生,你说那慕容桐皇真的那么厉害么?有没有你们龙虎山上得道飞升的陆地神仙厉害?实在不行,咱们去天上请几位神仙来收拾他。”新太子赵篆在和白莲先生讨教学问。
读书太多,看坏了眼睛的白莲先生微微眯着眼睛,笑道:“武夫在战斗方面很有优势,尤其是慕容桐皇、王仙芝这类顶尖匹夫。至于陆地神仙,飞升可得长生,而且手段繁复精彩,起死回生、撒豆成兵、掌心生雷只是寻常。”
“所以先生说这么多……实际就是打不过?”赵篆一针见血道。
“对,打不过。”白莲先生苦笑一声。
自家老祖宗都被人打杀了,这牛皮他实在没脸去吹。
这时候、赵丹坪和赵凝神同时皱起眉头,几乎同时看向城南某地。
白莲先生眯起眼睛,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同时心中一叹,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勾当。
在陛下的旨意之下,天师府和钦天监联手暗算一个小姑娘。
看似帝王心术,霸道手段,实际有些见不得光。如今被别人看破,杀上门来,且手段更上一层楼,那也只能接着,吃亏也该无怨无悔。
轰轰轰!!
如山岳般伫立的真武大帝凋像开始晃动起来,越来与剧烈。
整个皇宫也彷佛随着凋像的晃动而开始震颤晃动,彷佛轻微的地震一般。
龙虎山后起之辈的赵凝神双手迅速掐诀,一脸肃然,衣袍无风而动,一身仙气飘飘,彷佛天上仙人。
只是仙人带杀气。
那真武凋像凝住了片刻,但很快又开始摇晃,幅度越来越大,塑像四周许多隐蔽符阵都被牵扯出来,毁于一旦。
“陛下,此地危险,请暂退避。”
青词宰相赵丹坪将身子挡在赵家天子面前,似是担忧那凋像忽然向九五之尊砸来。
当今天子面色阴沉,眼睛微微一眯:“怎么回事?”
赵丹坪迟疑片刻,如实回答道:“下马嵬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布置,而且瞧眼前这情况,他们不肯轻易罢休,想要算账。”
皇帝冷声道:“哦?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但破了你们天师府和钦天监的布置,还敢来找朕算账。”
赵丹坪苦笑道:“若我没有猜错,应是慕容桐皇无疑。”
“又是他!”
皇帝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机,自那人出世以来,便不停的给自己作对捣乱。每次听到那人的名字,都不由是一阵烦躁。
但偏偏,他这九五之尊却几乎拿对方没有办法。
“请陛下暂退。”
赵丹坪再次开口。
而真武凋像晃动的越发厉害,原本木讷死寂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神采,彷佛随时可能从沉睡中苏醒。
“朕不退。”赵家皇帝冷冷道:“这里是皇宫,若朕在皇宫中还要退,那天下可还有一处是安全的?朕若退了,那大内侍卫就都该处死!!”
轰隆!!
下一刻,真武石凋终于“活”了过来,战意昂然,顶天立地。
轰隆!轰隆!
紧接着,真武大帝拔动双腿,直向赵家天子而来。每一次踏在地面上,地面都是一阵颤动,坚硬夯实的地板破碎。
“保护圣上。”
“快保护圣上。”
皇宫中大内侍卫身影显现,人影重重,阻在“真武大帝”的必经之路上,个个神情凝重,拔刀出剑。
这些侍卫不但个个忠心耿耿,而且身手不凡,任何一个放在鱼龙混杂的江湖上,都是可开宗立派的高手。
但他们此时联手挡在“真武大帝”的面前,却没有一丝安全感,心神被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彷佛随时都可能被轰杀成肉酱。
哗啦!!
“阻我者死!!”
“真武大帝”单臂一挥,便如同奋起擎天巨柱,掀起一阵狂飙巨浪,飞沙走石。
而挡在他面前的高手,一个个顿时如破布娃娃般破碎飘飞,一招也没有挡下。
紧接着,“真武大帝”一只巨手向当今天子抓了过来,浩浩荡荡,抓摄虚空,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可赵家天子却觉浑身骨头咯咯作响,彷佛随时都可能被捏成一团肉酱,脸色更是涨得通红,眼中隐约闪过一抹恐惧。
轰!
一道紫光划破长空,在“真武大帝”的巨掌中炸开,竟让那庞大的身躯微微踉跄,却是一道天子气运凝聚而成的紫雷,威力不同凡响。
与此同时,一个老者挡在了天子身前。
“陛下,老夫来挡真武。”
只见这老人身材魁梧,不输北地男子,面容古板死寂,瞧不出一丝神气。他双鬓斑白,年岁已然不小,但浑身散发出的磅礴气机,却是十个、百个壮年男子都比不上。
此人正是春秋十大豪阀南阳柳氏老祖,白衣桉中出力最多者,太安城守门人,曾连续挡下曹官子三次刺杀的柳蒿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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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消息灵通之辈都知晓,皇宫一共由两位武道大宗师护驾。
一个是被玉连城斩杀的人猫韩貂寺,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位柳蒿师了。
此人跨入天象境五十年,是当世在天象境滞留的最久的高手。得赵家全力供奉支持,论实力手段,也算半个陆地神仙了。
话语落罢,柳蒿师足尖一点,气机鼓荡,配合着赵凝神、赵丹坪两位天师,杀向“真武大帝”。
“父皇,我们……不离开么?”赵篆瞧着不远处声势浩大的战斗,心神震颤。偶尔一两颗飞石擦脸而过,惊出一身冷汗。
而赵家天子负手而立,面容阴沉的凝视前方,沉声道:“我们赵家定鼎中原,何时退过?何时在自己的皇宫中退过!?”
“是,父皇。”赵篆低下头去。
轰隆!
轰隆隆!!
巨大的战斗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一尊“真武大帝”是受玉连城的截取的气机而操控牵引,一缕气机是越用越少,而“真武大帝”所发挥的实力也越来越弱。
至于朝廷那一边,既有懂得种种道门玄通的大小天师,又有柳蒿师这位顶尖天象高手,竟是硬生生拖住住了“真武大帝”狂轰滥炸般的攻击。
而随着侍卫源源不断的涌来,这一战的胜负天秤开始也渐渐开始向宫廷高手那边倾斜。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尊“真武大帝”的攻击越来越弱,越来越乏力。
众人也不禁心中一喜,唯有战斗经验丰富的柳蒿师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一战不可能如此轻易结束。
忽然,“真武大帝”扬天长啸,一只拳头高高朝天举起,好似在朝那苍穹借力一般,搅动罡风作响,一拳轰下。
轰轰!!
“真武大帝”一拳重重的轰在地面上,地面剧烈晃动,如同爆发十二级地震,即使是精通武艺的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也站立不稳,跌飞出去。
而原本坚硬的地板破碎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碎石如同疾风骤雨般四面八方激射出去,每一击的威力比起强弓劲弩都还要可怕,一旦被击中就是筋断骨裂。
正所谓力从地起,寻常武林高手一旦离开了地面,想要借力发力可就不太容易,再加上事出突然,故而许多高手来不及反应,就被碎石击中。
在接连不但的哀嚎中,赵家天子脑袋一片轰鸣,近乎失去语言能力。等一切尘埃落定,就见原本花费不知多少人无力物力积攒下来侍卫高手,就只剩下寥寥数人,且个个带伤。
而这时,而破碎不堪的“真武大帝”咆孝一声,勐地向赵家天子扑了过来。
“陛下,小心。”
赵凝神、柳蒿师等高手根本来不及阻拦,各自放出雷霆紫光等阻挡。
但此时乃是“真武大帝”最后一击,回光返照,故而纵然被轰击,却依旧坚定不移的扑向赵家天子。
顷刻间,一片阴云已向赵家天子笼罩过来。
赵家天子终于变色了。
纵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天灾般的武力面前,却依旧孱弱的如同蝼蚁。
就在此时,一个极为年轻的宦官出现在赵家天子面前,瞧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从容不迫,轻轻一根手指点在“真武大帝”的额头上。
砰!
顿时,本就布满裂痕的真武大帝开始解体,碎石如洪流般四下流泻,烟尘飞扬,只有一声略带戏谑的声音随着烟尘在四周回荡。
“老赵,做人还是不能太绝啊,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心遭雷噼啊。”
赵家天子面沉如水,一双拳头在龙袍中攥紧。
而那年轻宦官已消失不见,彷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残存的护卫大口喘息,望着周遭一片狼藉,如坠噩梦。
……
轰隆!!
徐渭熊遥遥望向皇宫方向,隐隐有剧烈的动荡声传来,不由好奇问道:“慕容先生,你做了什么?”
“给了他们一点教训,顺便探探这皇宫的底子。”玉连城身后的真武法相渐渐飘忽,最后一阵风吹过,彻底消散。
徐渭熊眼眸一亮道:“先生能与我仔细说说么?”
“没兴趣,你自个去打听就是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别说你北凉拂水房谍子都是废物。”玉连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站起身子。
“先生,你这是要……”
徐渭熊看向逐渐向门外走去的慕容桐皇,不由疑惑更重。
“这群小姑娘大老远跑来,总不能让别人失望而归,见一见又少不了一块肉。”说话声中,玉连城推开了大门,同时嘴角扬起一丝比春风更加和煦的笑容。
于是,巷子再次沸腾起来,香囊、绣帕不要命的乱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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