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香燃烧的烟雾,将橄榄林间的天空染得昏暗。
穿着亚麻长袍的老人将双手穿过烟雾,仿佛是在搓洗什么,然后他从祭坛上拿起一柄匕首,熟练的走到一头被捆绑结实的黑背小公猪前。这头公猪仿佛预见到了自己不祥的命运,发出尖利的叫声,但匕首的锋刃割断了它的颈动脉和气管,猪血奔涌而出,流入早已准备好的铜盆中,一旁的少年将早已准备好的羊奶倒入猪血中,老人端起铜盆,将其中的液体倒入香炉中。热气和烟雾顿时弥漫开来,将祭坛后面的山洞更显得阴深可怖,仿佛有什么怪物隐藏在其中,蠢蠢欲动。
“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玩意有兴趣了!”杭.杜阿压低自己的声音:“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能帮你打胜仗吧?”
“耐心,耐心一点!”周可成笑道:“我的朋友你知道吗?我刚刚看到这一仪式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想到厄琉息斯秘仪竟然能够保留到现在!”
“厄琉息斯秘仪?这是什么玩意?”杭.杜阿不解的问道。
“这是古代希腊异教神灵的一种秘密仪式,据说可以和得墨忒耳和珀耳塞福涅(古希腊的农业女神和冥王之妻)沟通,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我还以为早已被基督教灭绝了!却没想到披了张东正教的皮延续到了今天!”周可成笑道:“能够在荷马的故乡亲眼目睹两千年前流传下来的秘密仪式,你难道不觉得很有仪式感吗?”
“我只能说你的爱好还真是新奇,不过这倒是无所谓,只要别让那些贝都因人知道就行了,这会让他们觉得亵渎真主的!”
话音未落,一阵钟声传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周可成走到祭坛前,对老者欠了欠身体:“请原谅,恐怕我没有时间参与整个秘仪了,不过我可以向神灵许下诺言,假如这一战我赢得胜利,将会把敌军旗舰的舰首像作为祭品献给神灵!”
海面上波涛汹涌,海浪仿佛撕咬的犬牙。
“本都之王”号随着潮水前进,猛烈地海风将帆吹得像鼓起的面包,“神灯”号和“巴格达”号分居两侧,船与船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百码左右。看到自己的舰队队形如此严整,阿里帕夏深感自豪。对于接下来的战斗,他充满信心。
一阵阵钟声掠过海面,仿佛魔鬼的呼唤。阿里帕夏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已经被敌人发现了,不过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回过头对传令官道:“收帆,降桅,桨手在位!”随着传令官的叫喊声,水手们纷纷就位,成群的士兵们涌上甲板,他们拿着火绳枪、弯刀和短矛,甲板上一片忙碌。以阿里帕夏的经验,在海战中船帆很容易成为敌人火攻的靶子,而且沿海地区的风向就像女人一样多变,远不如桨可以信赖。
号声再次响起,阿里帕夏听到司桨官响亮的嗓门:“下桨,成列!”两百片桨叶同时入水,随着鼓声的节奏划动,鼓声犹如硕大而和缓的心跳,每敲一下,桨动一分,百人一体,整齐划一。阿里帕夏能够看到自己的舰队的船首排成一条严密的直线,这是辛苦训练的结果,对此他感觉到无比的自豪。
海上众声喧嚣,充斥着吼叫、呼喊,号角、鼓声和笛子的颤音,还有成千的木桨起落击水的声响。看着眼前的一切,阿里帕夏急切的寻找着敌人的踪迹,虽然他已经派出乌鲁奇帕夏带着他的舰队从南面迂回,以避免敌人逃走,但他还是更希望可以亲自靠上敌人的旗舰,率领士兵冲上敌舰的甲板,活捉敌人的首领,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重新稳固自己在大维齐尔和苏丹心中的地位。
几分钟后,阿里帕夏发现了一条船从希俄斯岛的侧影驶出,这让他暗自出了一口气——敌人没有选择从向南逃走,自己无需担心被那个巴巴里海盗头子夺去头功了。
“传令下去,以两列纵队前进,快速船队抢占上风头!”“强人号”的艉楼上,杭.杜阿的声音洪亮而又有力。一旁的周可成没有干涉好友的指挥,而是凝神的关注着正在行驶过来的奥斯曼舰队,看来前段时间把所有的战列舰隐藏在希俄斯岛的海湾中起到了效果,敌人应该是对己方的实力判断有误,不过为何敌方舰队的数量比情报中要少许多呢?难道有什么意外?
“强人”号主持主力战列纵队,在他的身后是“鲲鹏”号和“长须鲸”号,在后面的是“巨人”号、“利维坦”号、“抹香鲸”号、“大王乌贼”号等等,一共二十艘战列舰排成一列纵队,其中最小的一艘也装载有85门长炮,每条船的主桅上都飘扬着“南十字星”旗,他们将侧面对准迎面冲过来的奥斯曼战舰,黑洞洞的炮门打开,仿佛无数来自冥界的眼睛,凝视着迎面而来的敌人。
呜呜呜呜呜呜!
透过汹涌的海浪和凌冽的海风,传来阵阵号角声,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奇怪的乐器,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发起总攻的讯号。周可成看了看远处,由四十五条纵帆船组成的快速纵队已经绕过了敌人的侧翼,应该再过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将其包围了,嘴角禁不住微微翘起。
“加速前进。”
阿里帕夏能够听出这是司桨官咆哮声。鼓声加急,划桨的速度随即跟上,木叶在水面翻飞,嗨哟——噗咻,嗨哟——噗咻,嗨哟——噗咻。甲板上,步兵们以剑击盾,弓箭手则飞快搭好弓弦,从腰上的箭袋里抽出浸透了毒液的羽箭、火绳枪手点着火绳,等待命令。由于船首的帆不停翻飞,遮挡住了视线,阿里帕夏只好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以便观察。迄今为止,敌人还没有反应,沉默而又阴郁,就好像即将下雨的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