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样他可以多经历些事务。知道那些士兵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们家里的老婆孩子们都是什么样的人,过得什么样的日子。这样他成为将军之后不会把士兵当成简单的数字,而是有血有肉的人,否则他武艺越好,兵法越精,越容易自取灭亡!”
阿迪莱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丈夫说的这些话她虽然并不完全明白,但能够感觉到其中深深的忧虑。可是他手中已经掌握了这么多权力和财富,还有什么值得他忧虑的呢?
“殿下!”一名书记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他右手提着一个红色的羊皮箱子,身后的仆从还抱着三个。
“办公的时间到了,不好意思!”周可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先休息一会吧,我晚饭时候再回来陪你!”
“嗯,你先去忙吧,我正好也有点累了!”阿迪莱乖巧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好!”周可成替妻子盖上了薄被,叫上儿子回到书房。书记将羊皮箱打开,低声道:“殿下,还是老规矩,从金山卫开始?”
“嗯,老规矩!”周可成在扶手椅坐下,双目微闭。书记开始阅读第一份文件:“金山卫江南炼铁所的积存矿砂和焦炭已经达到六十天份量,第二座高炉请求三天后点火!”
“准!不过这三天要依照规程再检查一次,同时加紧对湖北大冶铁矿选矿厂的建设,争取到明年三月份前将江南炼铁厂的矿砂来源中海外份额减少到三分之一!”
“是,殿下!”书记一边飞快的记录,一边拿起第二封文书:“由于棉花供应不够稳定,龚宇等十三名棉纺业业主代表请求在两淮地区推广棉花种植,以确保在三年内从两淮输入商品棉增加到十万包!”
“不行,两淮是大明的粮食重要产区,从海外输入的粮食输入内地的成本太高,无法替代两淮地区。两淮棉花商品棉供应量三年内不能超过五万包,不足之数可以在日本、金州、南洋推广补充。除此之外,要求他们增加麻制品的产量,至少达到棉产品的三分之一!”
“是,殿下!”书记咽了口唾沫,又拿起第三份文书,而周可成坐在扶手椅上,或者立刻给出决定,或者提出诘问,要求相应机构给出答复。中臣镰成站在一旁,屏住呼吸,一声不吭的静静学习。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书记从羊皮箱中取出最后一封文书,打开一看,声音结巴了起来:“殿下,马刺甲总督杭.杜阿到金山卫了,他说有要事面见您!”
“杭.杜阿来大明了?”周可成的双眼顿时睁开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第一个报?”
书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周可成意识到这恐怕不能怪这个手下,这个汇报顺序本来就不是他能定的。
“文书里还有说什么?”
“徐先生已经把他留在金山卫了,正等待您的决定!”
周可成明白书记口中的“留”应该是软禁的意思,这些年下来徐渭的手腕早就历练出来了,对杭.杜阿这样的方面大员不告而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了。
“通知下去,让卫队和船准备好!”周可成厉声道:“镰成,你陪我去一趟金山卫!”
金山卫,红楼四楼顶层。
门外传来门轴摩擦的声响,沉重的橡木门被推开了,杭.杜阿撑起身体,向门外望去,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是谁?是徐渭吗?”
“是我!”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光,杭.杜阿睁大了眼睛,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只不过下巴留了一圈胡子,脸也胖了些,眼角多了些鱼尾纹。
“终于来了,我的朋友!”杭.杜阿从床上跳了下来,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如果你再不来,我恐怕就要被徐文长关在这间屋子里烂掉了!”
“别在大掌柜面前告我的黑状!”从周可成身后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是你犯错在先,丢下马刺甲和舰队跑回来,这是什么行为?如果按照我的意思,你不应该被关在这里,而是楼底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我不和你计较,徐文长!”杭.杜阿拍了拍周可成的背,松开双臂:“因为你只是一个和文牍和数字打交道的书吏,你永远不会懂得一个武士的心,而大人他懂得,只要他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就会赦免我的过错,大声称赞我的!”
“杭阿,我想你应该搞错了,如果说数字和文牍,我只会比文长更在乎!”周可成笑了笑:“说吧,如果你不能拿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我就把你关进这栋楼底的地下室——”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至少晚饭前是不会让你出来的!”
“这个你放心!”杭.杜阿笑道:“苏莱曼死了!两个月前他死在匈牙利的一座刚刚攻下来的城堡里!这个消息足够了吗?”
“如果只有这个的话!”周可成摊开双手,高声道:“来人!送杭.杜阿先生去地下室清醒冷静一下!”
“不,不,不!当然不止这么点!”杭.杜阿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卫士,赶忙挥了挥手:“还有,还有——”
“还有?”周可成向卫士点了点头,让其退到门口等待。
“还有什么?”
“我要成为哈里发!”杭.杜阿自信满满的说道。
屋内静了下来,周可成与徐渭交换了一下眼色,却没有说话。杭.杜阿见两人这幅模样,也不禁有点心虚了:“周,你没有一点表示吗?”
“这其实也没什么!”周可成笑道:“反正两年前你已经从弟弟夺回了亚丁苏丹之位,现在你如果自称哈里发,我估计奥斯曼人也会装作不知道的,这点度量我相信那位新苏丹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