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茶老汉看了看谢文山的打扮,陪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前头是都察院在张榜纳士,听说是什么独立调查,老朽也不是很明白,前头有报名的,也有围观的,所以才挤成这个样子!”
“都察院?张榜纳士?那一定是海大人了!”后面方同听得清楚,急道:“谢兄,我们决不能错过了!”
“嗯!”谢文山点了点头,两人也一头扎进人群向前挤去。一路上人头攒动,幸好两人还年轻,挤到榜文下已经是一身臭汗。方同是个急性子,也不看上头的榜文便对旁边的书吏喊道:“我们两个要报名!”
“报名,你们两个?”那个文吏上下打量了两下谢文山和方同:“你们可知道这是要招什么吗?”
“不是独立调查员吗?”谢文山的反应却快得多,转眼间他已经把墙上的榜文浏览了一遍:“是海刚峰海大人的幕吏吧?”
“嗯,你理解的差不多!”那文吏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泛出两张纸来,指了指桌子上的笔墨:“你们两个先填一张报名表吧!须得从实填,若是有假话那可要除名的!”
谢文山接过纸张,一看却是一张表格,上头有姓名、籍贯、年龄、是否有功名等项,他眉头微皱,这手续怎么和讲谈社招募新生有些相似,他抹去心中的不快,分给方同一张,便伏案疾书了起来,片刻功夫后他填写完毕,双手递给那文吏,问道:“这样便可以了吗?”
“这是初审,三天后你来这里,如果初审通过了,就开始笔试,笔试通过后再面试,面试通过后便可以了!”那文吏的脾气不错,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这张纸上是笔试的考试内容,你们两个可以先去准备一下!”
“多谢先生解疑!”谢文山拱了拱手,与方同挤出人群。方同笑道:“谢兄,我本以为这些小吏会在当中上下其手,想不到竟然这么顺利便报上了名!”
“不,刚才那个文吏应该是讲谈社出身的!”谢文山答道:“那里出身的士子是不会贪图这点小利的!”
“讲谈社?谢兄你怎么知道的?”方同不解的问道。
“我去过一次讲谈社,那边招募新生也是这样手续简明的!”谢文山的神色有些冷淡:“那里出来的人一个个精明干练,在文牍上倒都是一把好手!”
方同也不是傻子,从同伴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快,小心的问道:“讲谈社是周可成的班底,海大人怎么会用那里出来的人?谢兄,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漆桥应该不会!讲谈社的确是周可成出钱办的,但里面出来的人很多。那儿不但学费低廉,如果你有天资,就连笔墨纸砚和衣食用度都由学院出钱,对于穷苦士子来说倒是个好去处!”
“哦?那周可成倒是做了一桩好事呀?”
“呵呵!”谢文山干笑了两声,对方同的话不予置评:“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去书店把要考的书买回来准备一下吧!”
谢文山与方同去书店买了书,主要是《大明律》、明条法事类纂》等相关的法律书籍,两人在家用功了三日,便去先前报名处,得知两人都通过了初审,然后进入考场。谢文山在一张矮几前坐下,几分钟后一名文吏进来分发了试卷,他粗粗一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近百条案例,考生必须对其作出判决并列出依据。按说难度并不大,但时间却只有半个时辰,要将这么多案例一一判决并写明依据,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谢文山只能不假思索,奋笔疾书。
铛铛铛铛!
随着几声锣响,监考书吏大声道:“时间到了。所有人放下笔,停止答题,若是还不放下笔的,成绩作废!”
谢文山赶忙放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但考卷上还有一小半还是空白,其他的考生也纷纷怨声载道,显然他们考的也不咋地。
“好,所有人都起身,离开考场!”书吏大声道。
谢文山站起身,走出考场,他的脑海里还是盘旋着方才的那些题目。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赶忙回过头,看到方同那张熟悉的脸。
“谢兄,我这次肯定是完蛋了,卷子一半都没做完!”方同低声抱怨道:“真不知道这出卷人是怎么想的,半个时辰时间却出了这么多题目,这根本做不完嘛!”
“方兄你知道吗?这就是讲谈社出来的考生在科场上无往不利的秘密!”谢文山冷笑道:“他们在讲谈社书院了每天都是这么过的!”
“每天都是这么过的?这是啥意思?”方同不解的问道。
“我听说他们每月一次大考,每旬两次小考,各种临堂测试隔三差五。每次考试都是这样,题目多,时间短,成绩落在最后十名的就会被淘汰,所以那里的考生特别用功,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看书。科场上遇到其他士子自然是所向披靡啦!”
“你是说他们在书院里天天都是过得这种日子?”方同露出想要呕吐的表情。
“也不能说天天,中秋、春节、重阳这几天还是能够休息一下的,还有,如果考上举人后,也会轻松不少!”谢文山笑道。
“这,这简直是一群牲口!怎么会有人能过这种日子?”
“这种日子怎么了?”谢文山唇角露出讥诮的笑容:“方兄,你这种大户人家的子弟当然觉得这种日子苦不堪言。可那些小户人家的子弟可不觉得,至少书院里能吃饱饭,能有一张床睡觉,用不着天不亮就出门下地,天黑了才回家,如果读成了那便是富贵荣华,即便不成也会读写算数,至少能在码头谋分不错的差使,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这难道还不够吗?人家可是头悬梁锥刺股都觉得甘之若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