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人声,那家仆大喜,赶忙站起身来道:“老爷,有人来了,我们可以找他们讨点吃食了!”
两顿饭没吃,申时行也顾不得平日的体面了,笑道:“好,你快些去讨,我着实有些饿了!”
家仆应了一声,便往外间跑去,可刚出门没一会便跑了回来,神色惊惶的喊道:“老爷不好了,是抓夫子的乱军!”
“莫慌!”申时行站起身来,抖了一下长衫将家仆挡在身后,对冲进院子来的一伙人马喝道:“休得无礼,你们是什么人?”
“哎呦,想不到这里有个穷酸,还有一头驴!”最前头的一个军汉笑道:“我就说嘛,这村子里总会有人回来看看的,守株待兔也能抓到个把!上,把这两个绑上,驴牵走!”
“大胆!”申时行大喝道:“本官乃是大明礼部右侍郎申时行,你们将主是何人,竟然乱捕良民?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是礼部右侍郎?那老子还是左都督了呢!”那军汉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他身后之人也齐声大笑起来。
申时行见众人不信,他先前走的匆忙,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唯一的那块玉佩也被拿去换驴了。眼见得众人围上来要抓自己,情急之下喝道:“听你们口音是蓟镇的,是燕河营、台头营、石门寨、还是太平寨、古北口、曹家寨——”
“且慢!”为首的那个校尉听到这一连串地名,脸色大变,赶忙跳下马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说,是谁告诉你的!”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本官乃是大明礼部右侍郎申时行!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报上名来?”申时行见状,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他方才说的是蓟州镇的分守隘口营寨,却是平日里看塘报记住的,此刻背出来想不到竟然有效。
那校尉重新打量了下申时行,发现对方虽然满身尘土,但身上衣服的料子却很不错,而且举止气度也相当不凡,而且那些驻军营寨乃是军事机密,除非是军中中层以上将领或者朝廷中枢之人,绝对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想到这里,他赶忙敛衽下拜道:“小人乃是蓟州镇东路太平寨参将胡亦平麾下,方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罢了,不知者不为罪!”申时行也知道眼下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沉声道:“本官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立刻要见徐使相(唐宋官名,晚唐时期,为了笼络跋扈一时的节度使,朝廷授予他们同平章事的头衔,与宰相并称,号为使相。五代沿用,实际上不行使宰相的权力。宋代,在亲王、留守、节度使等加侍中、中书令、同平章事者,都称为使相。明代对以辅臣身份出外督师的大臣也尊称为使相)”
“小人遵命!”
当申时行见到徐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不难想象徐阶见到他时的惊讶,当从申时行的口中得知京城发生的一切时,徐阶几乎立刻被巨大的绝望击倒。不过出乎申时行意料之外的是,这个老人居然挺住了,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整个人就好像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
“黄锦死了,李春芳李大人也死了,天子已经落在了张端手中,换句话说,就是落在了南贼的手中了,这件事情后面一定有南贼的影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让圣上下旨,免去我的官职——”
“这都是奸臣作祟!”申时行急道:“徐大人,现在应该立刻发兵回师京城,从奸贼张端手中夺回天子,替黄公公、李大人报仇!”
“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徐阶摇了摇头:“我是督军大臣,不能离开这里,领兵回京必须另有其人,武将是不成的,他必须不怕诏书,说到底现在天子在张端手中,名正而言顺呀!”
“这件事情就让学生来做吧!”申时行道。
“你?”徐阶的眼睛里闪过奇异的光。
“不错,有什么不行的?张端敢当街刺杀黄公公,学生又为何不敢领兵诛杀奸臣,清君侧呢?”
徐阶默然了半响,突然大声道:“好,你的确是最好的人选,来人,宣李成梁来!”
半盏茶功夫后,李成梁进得帐来,待其敛衽下拜后,徐阶问道:“李将军,你想当辽东总兵吗?”
“这个——”李成梁愣住了:“相公为何这么问?”
“回答我,你想当辽东镇总兵吗?”
李成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将会决定自己的未来,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下官想的,非常想!”
“想就好!你抬起头来!”徐阶指了指站在自己右手边的申时行:“这位是礼部右侍郎申时行申大人,你记住了吗?”
“下官记住了!”李成梁有些莫名其妙的答道:“相公您有何吩咐吗?”
“待会你带着三千骑兵回京,一切行动都听申大人一人之命,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回来后我就保举你当辽镇总兵,都记住了吗?”
“下官记住了!”虽然还不是非常明白事情的原委,不过徐阶的许诺将李成梁的顾虑打消了,以他的出身要成为辽镇的总兵恐怕要流几十升的血才能换来,比起这个,依照申侍郎的命令行事又有什么不可以得了?反正人家本来就位居自己之上。
“记住了就好,你退下吧,准备出兵!”
“是!”李成梁磕了个头,退出帐外。徐阶转过身,看了看申时行,叹道:“汝默,现在你后悔还不晚!”
“先生此言差矣!”申时行摇了摇头:“要后悔,当初我决定留在京师没有回乡导致家小被周贼流放东番就应该后悔,现在早已大错铸成,只能一心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