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李春芳茫然的抬起头,看到管家冲进门来,神色惊惶:“不好了,老爷,外头被锦衣卫包围了!”
“锦衣卫?包围?”李春芳似乎无法理解这两个词代表的含义,他摇晃了一下脑袋,这才回过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间巨大的声响回答了李春芳的问题,他试图从死者身旁站起,他的双腿却因为蹲久了已经失去了知觉,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旁的管家赶忙伸手将其扶住。李春芳推开管家,重新站起身来,向外间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人回答李春芳的问题,只有四处逃窜的奴仆和一下下猛烈地撞击声。李春芳踉踉跄跄的向声音来处冲去,推开企图阻拦自己的管家,他好几次差点被遗弃在地上的杂物绊倒,但最终还是来到了门厅前,一行盔甲鲜明的锦衣卫簇拥着一名身着锦袍的太监迎面而来,容貌熟悉,目光阴狠。
“罪臣李春芳接旨!”
由于太过惊诧,李春芳甚至忘记了屈膝下拜,他僵硬的站在那儿,瞪大了眼睛,胡须颤抖:“接旨?什么旨意?”
“大胆!”那太监厉声喝道:“见到圣旨居然还不跪下,来人,快将这厮按倒!”
话音未落,两名锦衣卫便扑了上来,拿住李春芳的双臂,往膝盖内侧一顶,李春芳便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随即他便听到那太监取出圣旨大声宣读: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即李春芳蒙天子信重,却调配失度,致使王师败绩,依律本应处死,但念其年事已高,赐以自尽!念到这里,那太监用尖利的声音道:“李大人,谢恩吧!”
听到这里,李春芳如何还不明白,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司礼监掌印黄公公还在我这里,哪来的圣旨?你这分明是假的!天子身边有奸贼呀!”
那太监脸色大变,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来人,帮帮李大人的忙,送他上路!”
话音刚落,那两名锦衣卫就反手扭脱了李春芳的肩膀,捏住他的鼻子,迫使其张开嘴,那太监将毒酒灌入其口中然后又将其嘴巴捂住,防止其吐出来。李春芳挣扎了一会儿,毒酒渐渐发作,只见其先是脖子发硬,然后肩膀及腿痉挛,直到最后整个身体蜷缩成弓形才断了气,尸体仍在轻轻的抽搐,面目狰狞。那太监伸手探了探鼻息,确认已经断气后方才冷笑道:“你一个外臣能饮一杯牵机酒,留个全尸也算是有福气了。这厮说黄锦也在这里,快搜,找到的无论是死是活,都重重有赏!”
外间的喧闹声将申时行从短暂的浅睡中惊醒,他在翰林院那几年就养成了午间小憩一会的习惯。正午的阳光从窗口泻入。他从桌子上站起身,走到窗口,看到身着斗牛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汉子正鱼贯而入,几个礼部的老吏正企图阻拦他们,却被推推搡搡到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申时行走了出来,厉声问道:“这里是礼部,岂可如此喧哗!”
“申大人!”带队的锦衣卫百户认得申时行,他拱了拱手:“朝廷有旨,擒拿逆党!我等也是受命行事!”
“擒拿逆党?”申时行闻言一愣:“这个时候擒拿什么逆党?逆党都是什么人?”
“申大人你就莫要问了,反正又没有你,你又何必把麻烦往身上揽呢?”那百户压低了声音:“这个时候还是独善其身的好呀!”
“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会找别人问!”
“好,好,好!”那百户没奈何,只得低声道:“首辅徐大人、还有礼部尚书李大人……”他一口气报出了十多个姓名,都是平日里徐阶和李春芳信重得用的官员。申时行越听越是惊怒交加:“徐大人和李大人对朝廷赤胆忠心,连家人亲族都赔上去了,怎么会是逆党?这不是胡来吗?你让开,我要去阙门上书!”
“申大人,您疯了吗?”那百户一把扯住申时行:“您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我告诉您吧,就在刚才,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黄公公在回宫的路上遇刺身亡了,就死在李大人家里!您现在明白了吧?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别说您一个礼部侍郎,就是一百个礼部侍郎丢进去也看不到一点水花。这个时候能够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我要是您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出来。以您的学问,总有官做的!”
百户的话让申时行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低声道:“多谢贵言,我在城外有处庄子,想要出城躲一躲,不知道现在出不出的了城?”
“现在应该还可以,不过接下来就不知道了!”那百户看了看左右,伸手招来一名番子:“你把申大人送出城去!”
申时行赶忙躬身拜谢,那百户也不敢受他的礼:“时间不早了,您快走吧,这年头事情一日三变,说不定待会名单上多你一个,想走都走不了了!”
申时行带上家仆,在那番子的护送下出了城,便用身上的玉佩换了一头驴子,急匆匆的往天津卫而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徐阶大营那儿,把京城里发生的一切禀告对方,然后带兵返回京城,扭转局面。
通州城外,某据点。
“严校尉,我已经和对面那营官军的几个老兄弟接上头了!”刘胜低声道:“可是怎么说他们也不肯答应,说到最后,他们也只肯缓缓,不过要两百金币!”
“缓缓是什么意思?”一旁的中臣镰成问道。
“就是假打的意思!”刘胜笑道:“上头不管怎么命令,下头的不卖力,铳炮朝天放,或者只填火药不填铅子!看起来热闹,但不是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