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娜站在“暴君”号的船首桅旁,在她的脚下,这艘满载排水量近千吨的庞然大物正随着海浪轻轻的起伏,仿佛一头已经被驯服的怪兽。这也是北上舰队的最后一条船了,在六个小时前,装载着八个联队、一千骑兵、二十头战象、二十五门十二磅炮和大批军需物资的舰队驶离了金山卫,前往嵊泗岛。他们将在那儿等待“暴君”号,然后一同北上,前往天津卫。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莫娜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了周可成同意让儿子参与这次行动,理由就是相比起在讲武堂里学习理论知识,中臣镰成更需要在战场上学习。
“报告将军,最后一批学员都已经上船了!”船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很好!”莫娜转过身:“他们安排在什么地方?”
“在第二层甲板靠近船艉的位置!”船长犹豫了一下,作为旗舰的船长他知道的比其他军官要多许多:“将军,其实我可以把船艉楼腾出几个房间来,供镰成殿下——”
“不必了!”莫娜打断了船长的话头:“按照条例,在执行任务期间,船艉楼是属于海军军官和特殊客人的,镰成这次只是一名普通军官生,甲板下面就是他该呆的地方!开船吧!”
“是,将军!”船长挺起了胸脯。
“这就是你们的地方!在下船之前,你们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一个水手指着前面,他手中的鲸油灯投射出昏黄的灯光,中臣镰成只能依稀看到一门门大炮。
“你让我们睡在这里!”黑田长野伸手抓住那个水手的胳膊,在中臣镰成的五名随从中他的力气最大,摔跤最好,脾气也最为暴躁:“我们的床呢?”
“床?”水手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你当这是哪里?小少爷?你还要不要我找个女人来给你唱催眠曲呀?”
“无礼!”还没等水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黑田长野就一弯腰将其掀了起来,在头上打了个转便要将其惯在地上,摔个脑袋开花。
“黑田,快把人放下!”中臣镰成赶忙喝道,黑田长野闻言一愣,不过从幼年时便被培养出来的习惯还是占了上风,他轻轻的将那水手放在地上,退后了一步,单膝跪下,俯首道:“长野无礼,还请殿下治罪!”
方才黑田长野摔人的功夫,油灯落在地上,眼看就要熄灭了,旁边的随从正要将其捡起,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将油灯拿了起来,递给那水手。那水手惊魂未定,浑身上下颤抖的厉害,带的那昏黄的灯光也是闪动的厉害。
“这位兄弟!”说话的是张全,他也是刚刚从楼梯上下来,正好撞见黑田长野摔人,便伸手捡起油灯,劝说道:“恐怕不是人家故意为难我们,我听说船上狭窄,大家都是这么睡的!”
“就是!”那水手现在也缓过来了,他后退了两步躲到张全身后,大声道:“除了船长、大副还有军官们,所有人都是睡吊床或者睡地上的。分给你们的地方还是好的呢,距离甲板上近,而且靠近船艉,又平稳,大小便也方便。为了给你们腾地方,咱们都被赶到底层甲板去了!”
“是我们不明白船上的规矩,给您添麻烦了!”中臣镰成向那水手深深鞠了一躬,同来的随从见状也赶忙向那水手鞠躬行礼。那水手见状反倒不好意思发火了,摸了摸后脑勺:“算了,不过下次别这样动不动就摔人了!”
“这都是我平日里管教手下不严的错!”中臣镰成又鞠了一躬:“请您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
“算了,算了!”那水手苦笑道:“既然你们也是头一次上船,也不能怪你。你们晚上把吊床张开睡在上头,白天要把吊床收起来好腾出地方来,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多谢您的指点!”中臣镰成等六人又想那水手鞠了一躬。待到那水手离开后,张全笑道:“你这兄弟还真是的,这么点事就鞠躬那么多次,也不嫌累的慌!”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理亏!”中臣镰成笑了笑:“黑田,你要记住这次的教训,否则的话,迟早黑田这个家名可能到你为止的呀!” “是,我一定会记住的!”
张全看到那方才摔人的倭人跪伏在地,浑身颤抖,也不知道中臣镰成方才说了些什么(方才中臣镰成是用日本语对黑田长野说话的。),心中暗自好奇。这时中臣镰成转过身来,对张全道:“我叫中臣镰成,方才的事情让您见笑了!”
“哦哦,我叫张全,其实也没什么,都是男人嘛,脾气上来了动起手来也正常的很!”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全与那倭人少年刚一照面,便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仿佛在和一个地位远远高于自己之人交谈。
“哦?这么说来张兄也曾经打过架吗?”
“那是当然,天底下哪有人没有打过架?”张全笑道:“且不说军营里头,小时候在村子里肯定打过架!”
“不,我从小到大就没有打过架!”
“你从小到大就没有打过架?”张全惊讶的问道。
“嗯!”中臣镰成叹道:“我自从记事开始,每天就是忙着读书习武,时间都排的满满当当的,那里有时间和同伴嬉戏打架?”
“读书习武?”张全从对方的口气中听出了浓厚的艳羡之意:“这个——,想必你父母对你期望颇高,所以才这般对你!”
“家母的确对我期望极高,至于家父嘛——”说到这里中臣镰成便停住了,灯光下少年的脸上满是厌倦迷惑之色。张全看在眼里,心中一软,决定说些让对方开心之事,便笑道:“你说你自记事起便读书习武,可我看却你那随从的武艺只怕比你还高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