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太平丝行吗?她便是这家商号的大东主,占了三成半的股份!”
“啊?还有这等事?她一个妇道人家竟然能做这么大的生意?当真是女中豪杰!”
“这么大的生意自然不是她一个人做起来的!”香二娘笑道:“你知道那太平号的第二大股东是何人吗?”
“是谁?”
“便是周大都督!”
“周大都督?难怪这太平丝行能做的这么大!”嫩娘感叹了一声,旋即又皱起了眉头:“不对,若这丝行是周大都督参了股的,为何他才是第二大股东?这谢家娘子却是大股东,这说不过去呀?”
“妹妹果然是精细人!”香二娘笑道:“我当初也是这么问的,你才那谢家娘子是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总不成是大都督给她的?哦,我明白了!”嫩娘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那谢娘子莫不是周大都督的外室?他们两个本就是一家人,谁占大头谁占小头又有什么要紧的!”
“呸,你这小浪蹄子,脑子里尽是这些床笫上的事情,一点正经也没有!连大都督的事情也敢在背后编排,当真是皮痒了!”香二娘啐了一口,作势便要打。嫩娘赶忙讨饶:“姐姐莫打,妹妹我本就是见识短浅的,哪里知道那么多生意上的事情,听你这么说,我自然往男女间那点事想了!”
香二娘责骂了嫩娘几句,笑道:“算了,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当时也不在场,那谢家娘子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皮肤又黑又粗,容貌也只能说端正,大都督又怎么看得上眼。”
“哦,那又是为何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谢娘子是浙江三门县人,家中世代都是养蚕缫丝的。当初朱纨禁海的时候,她家中正好遭遇倭寇,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周大都督。当时大都督还在低微时,带着百余人两三条船去东番起事。你应该知道无论是倭人还是弗朗基人,最喜欢的大明货物便是生丝,但朱纨禁海之后,商路断绝,海上生丝的价格翻了好几倍,却还是没有来路。而那谢娘子在东番岛上发现了大片的野桑林,当地气候也暖和的很——”
“我明白了!那谢娘子可是重操旧业了?”嫩娘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不对呀,她就算再有本事也只有孤身一人,也解不了大都督的燃眉之急,更不要说弄出这么大个商号来了!”
“你当然觉得不对,否则怎么说非常人行非常事呢?”香二娘笑道:“谢娘子将发现野桑林的事情告诉大都督后,大都督立刻派人去漳州泉港购买蚕种等用具,又将从部众家人中的妇人会养蚕缫丝的集中起来,交给那谢娘子,然后办了一所养蚕学校!”
“养蚕学校?这个还要专门开学校?”嫩娘不禁惊讶的问道,也难怪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在当时的江南养蚕缫丝已经成为农家经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蚕季里家家户户的女儿刚刚学会走路便跟着母亲姐姐后面帮忙,养蚕缫丝对于明代的江南女子来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当然要开,咱们江南女子会不等于东番的那些蛮子也会呀?当时大都督手底下才几个女人,如果就靠这几个人就算天天不吃饭不睡觉又能弄出几两丝来?而开了学校,一个就能教十个,十个就能教一百个,几个月下来不是就有上千蚕妇了?”
“原来是这样?”嫩娘点了点头:“可就凭这个谢娘子就能有丝行三成半的股份?大都督未免也太好心了!”
“这个你就不懂了,我听相公说过,大都督做事情一向是这样的,大部分产业他都是只占个一两成,两三成股份,其余都留给别人。他曾经说过,自己的心力毕竟有限,不可能样样都自己去做,与其把所有东西都据为己有,不如让给旁人,大家一起来做,这样不但大家都可以得利,他自己也可以得到更多!”
“大都督的心胸果然不一般!”嫩娘叹了口气:“对了,姐姐你今日为何说了这么多关于这个谢娘子的事情?莫不是有事情?”
“你这个鬼东西,当真是瞒不过你!”香二娘笑道:“不错,我今日来你这里的确是有一桩关乎到我们秦淮河上姐妹的事情,想要与你商量!”
“秦淮河上姐妹?”
“不错!”香二娘笑了笑:“以你我今日的境遇,只要不是遇到什么大变故,这后半辈子肯定是衣食无忧,不用担心什么了。但其他姐妹就不一样了,年轻时候还好,年纪稍微大一点,美色不再的时候下场就很凄惨了。俗话说做人不能忘本,我想要姐妹们的晚景出一把力!”
“出力?”嫩娘闻言叹了口气:“姐姐,我知道你是好心肠,可秦淮河上吃咱们这碗饭的何止千百人,您就算有钱又能顾得了几个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若是惹得吴相公恼了,后悔莫及!”
“妹妹你放心,我已经想过了,绝不会让相公不高兴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出钱,毕竟姐妹们身上多有几个体己钱,她们晚景凄凉也不是银钱短少的缘故!”
“这倒是!”嫩娘点了点头,她和香二娘在秦淮河上算得上最顶级的一群妓女了,收入都极为丰厚,即便会被老鸨盘剥走一部分,手底下也都有相当大一笔储蓄。但问题是在古代封建社会女人,尤其是没有亲族丈夫儿子保护的女人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身边丰厚钱财反而会引来不怀好意者的觊觎。最好的下场也不过嫁给大户人家做妾,虽然要受到正妻的压迫,但至少人身安全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如果生下男孩,还有一丝翻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