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些长鼻子,高三米,体重3吨以上的巨兽,北军的骑士们纷纷向后退却——战马会被大象浓烈的体味惊扰,不少人甚至不得不跳下马来,企图结阵抵抗这些巨兽。但刚刚退进石磨坊的南军步卒也冲了出来,在苍凉的暮色之中,北军的骑队不得不向后退却,他们丢下好不容易才搬运上来的火器和成堆的尸体,向土坡下退去。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战场上消失,暮色重新笼罩大地,热闹了一整天的战场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原野上只剩一片凄凉景象。惨淡的月光投射在战场上,随处可见人和马的尸体,在阴暗处可以看到某些食腐动物在行动,乌鸦、野狗等等都在饱啖血肉,夜里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但这并不是全部,约莫初更时分,有人在石磨坊高地下的突破徘徊,确切的说是在匍匐。他身着一件蒙头斗篷,鬼鬼祟祟。夜色明净,路旁的树林有不少枝干被枪弹打断,却还连着树皮,悬在半空中随风摇曳,一阵阵微弱的气流吹拂着野草,野草随之摇动,仿佛鬼魂。远处两军营地前巡夜军士击金的声音传来,依稀可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刘胜念了几遍菩萨,右手抓紧脖子上悬挂的那尊从庙里请来的佛像, 当过斥候的他自然没少见死人,但像这样积尸遍野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恐惧把黑暗中的一切都变成了鬼魂。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沿着山坡爬上去。他一步一滑的登上土坡,向月光下十分显眼的石磨坊跑去。
随着石磨坊越来越近,刘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更多是出于紧张和恐惧,而非疲惫。白昼里留下的尸体不断的绊着他的脚,仿佛是传说中的鬼魅。刘胜用力摆动双腿,竭力从这可怕的盘丝阵中冲了出来,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别动!”
两个士兵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锋利的枪刺抵住了刘胜的胸口,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别动手,我是你们这边的!”刘胜举起双手,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我们这边的?”夜哨警惕的盯着刘胜,伸手将其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刘胜没有乱动,哨兵的目光变得温和起来。
“快带我去见你们的上官,我这里有重要的情报,时间紧迫!”
几分钟后,刘胜被带进了石磨坊,他向阿克敦说出了全部情况:“我知道北贼的大营布置在哪儿,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他们的防线,给我三十个人,可以做出大事情来!”
阿克敦做了个手势,亲兵将刘胜带了下去,他向丘何低声问道:“你觉得应该答应这个家伙吗?”
“为什么不?如果失败,我们最多丢掉三十个人,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这三十个人也就能多活半天!”
“你说得对!”阿克敦笑了起来:“已经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拼死一搏?”
二十分钟后,刘胜被带了回来,阿克敦低声道:“人就在磨坊院子里,你还需要些什么?”
“火油、火药还有别的纵火物!”
“那所有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出发了!”
阿克敦站在窗口,看着人影很快消失在夜雾中,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对这种小伎俩做太大的指望,但又不得不如此。他心里很清楚,像今天白天这样的进攻,自己是不可能再抵抗一日了。在质量没有绝对差别的情况下,两倍以上的数量差距绝非任何兵法可以弥补。
“大人,还是休息一会吧!”丘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克敦摇了摇头:“不,我真的睡不着,有酒吗?给我倒一杯吧!”
身后传来一阵摸索声,片刻之后丘何带着酒壶和两只杯子回来,阿克敦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对方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流入口腔,让整个人顿时暖和了起来。阿克敦伸出酒杯:“再给我倒一杯!”
“大人,明天还要大仗呢!”丘何低声道。
“不要紧,这一两杯我没事,今天死人太多了,阴气渗人,喝点酒阳气盛点,听我的,你也喝点!”
丘何看了看黑乎乎的窗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低声道:“确实喝点酒感觉好多了!”
“是吧!”阿克敦将给丘何重新倒满:“说实话,我自从跟随大都督以来打过的仗不下上百次,但像今天这样惨烈的还是头一遭,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们汉人诗歌写的:黄昏塞北无人烟,鬼哭啾啾声沸天是什么意思了。想必数十年后这里晚上也会死那等景象吧!”
“是呀!”丘何叹了口气:“不过这一仗若是赢了,那接下来也就没什么好打的了!”
二人坐在石磨坊窗旁,一边对饮一边闲聊,说来也是奇怪,按说他们打了一天的仗,现在早就应该疲惫欲死,可偏偏现在却根本睡不着。约莫过来小半个时辰,那半壶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丘何正想起身找个地方躺一会,眼角却看到西北方向突然腾起一团火光、
“大人,你看看那边,我是不是眼睛花了,看到一团火光!”
“不是眼花,是真的着火了,我也看到了!”阿克敦占了起来,双手按在窗台,探出头去:“得手了,那个刘胜得手了!”
几分钟后,阿克敦和丘何都可以确定这不是北军自己失火——火势蔓延的速度太快了,借助夜风,他们甚至可以依稀听到敌营传来惊惶失措的喊叫声。
“得手了,真的得手了!”丘何跳了起来:“最难熬的日子过去了,明天咱们不用死了!”
次日清晨。
看着地上的余烟缭绕的火场,谭纶脸色铁青,他挥了一下手,一旁的中军官大声喊道:“传督师大人之命,把这几个家伙都拖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