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战斗时比较有序的,但很快进攻方的数量优势就发挥了作用,他们在不少地方开始迫使对面的敌人向后退却,幸好那些装满了木柴的牛车起到了障碍物的作用,进攻方无法获得足够宽的突破口。于是乎北军歩队的指挥官就下令后面几排的士兵用挠钩将牛车扯到旁边去,为后面的骑队打开缺口。
丘何立刻就发现了敌军的企图,但他唯一剩下还没有投入战斗的预备队就是那几十名骑兵了,在狭小的空间里骑兵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眼看着一辆辆牛车开始缓慢的移动,他只觉得心急如焚。
“不错,让骑队准备一下!”马芳矜持的抚摸了一下颔下的短须,虽然敌人的抵抗十分顽强,但战局的发展还是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至于己方付出的代价他并不在意,只要打赢了,一切损失都是可以接受的。
“是,大人!”一旁的亲兵应了一声,策马跑到大旗旁,随着将旗的晃动,正在休养马力的北军骑兵们纷纷爬上战马,策马向前,等待着前面的步卒打开冲击的缺口。
车阵的南侧,战斗已经到了最为激烈的关头。北军不断投入生力军发起冲击,他们还用系着绳索的铁钩投掷到牛车上,用力拉扯,企图将牛车拉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丘何不得不带着几个亲兵跳上牛车,冒着被箭矢和铅弹击中的危险,去砍断铁钩后面的绳索,避免牛车被拉开,壁垒被打开缺口。他身披两层甲,左右手各持一把马刀,挥舞如飞,但面对四面八方飞来的投矛箭矢,丘何不一会儿便不得不跳下牛车。
“罢了,只有突围了,能出去几个是几个了!”丘何气喘吁吁的将马刀插在地上,结果旁边亲兵递过来的水囊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真想着应当如何突围,却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大人,为何不用牛群冲一下呢?”
“牛群!”丘何回头一看,只见车轮下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却是一个民夫。他一把将那个民夫从车轮下面扯出来,问道:“什么牛群?”
“大人,这里不是有不少牛吗?把牛尾巴绑上油布,点着了牛肯定会受惊,牛一受惊冲出去就是堵墙也能撞出一个洞来——”
“不错,好办法!”丘何闻言大喜,用力的拍了下那民夫的肩膀:“好,你快带几个人去把牛牵过来,就朝着南边这边,动作快点。这次能活着回去,一定重重赏你!”
那民夫知道时间紧迫,赶忙带着同伴将十余头犍牛拉到南边那辆被拉扯的最厉害的牛车后面,一时间也找不到油布,只好将清油混着火药洒在牛尾巴上。刚弄好了四五头牛,便听得一声巨响,那牛车被拉倒再低,露出一条大约两三丈宽的口子来。丘何一把抢过那民夫手中的牛鞭,大声喊道:“快!别撒油了,你们几个去点火!”
“开口子了,大局已定!”大旗下副将已经是笑逐颜开,他向马芳拱手道:“恭喜大人破贼,取得首胜!”
“不过小胜一场,算不得数的!”马芳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矜持的笑容,他当然知道这场胜利的价值——消灭这两三百敌军倒是小事,最要紧的是赢了这一仗今后庐州城内的守军就不敢随便出来薪采放牧,这对于围城战进攻一方是极大的优势。
正当北军的骑队向缺口冲去,缺口内侧突然传出一阵尖利的嚎叫声,仿佛从地下钻出了一群野鬼,还没等外头的北军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从缺口内侧冲出十几头犍牛来,只见这些犍牛双目赤红,挺着牛角,尾部火焰腾腾,迎头撞来。最前头的几个骑士赶忙调转马头想要避开,却正好挡住了后面的袍泽,顿时挤成了一团,正好被火牛从侧面撞了过来,顿时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丘何见状大喜,他知道所有人的生死就在这一刻,拔刀跃上战马,大声喝道:“生死有命,大伙儿随我冲出去,于万死中求一生!”说罢便策马第一个冲了出去,同行的骑队也赶忙随后冲出。
大旗下,马芳已经是瞠目结舌,战局陡然的变化让他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方才的笑容,疯狂的犍牛将准备给包围圈中南军致命一击的北军骑队撞残,紧随其后的南军骑兵乘势杀出,他们冲进崩散的敌阵,用刀砍、用枪刺、用马蹄践踏,进攻者和抵抗者的角色一瞬间颠倒了过来。方才还勇猛无比的北军士兵现在却丢下武器转身逃走,只有少数最勇敢的人还企图抵抗,但他们要么被奔溃的人流裹挟走,要么被汹涌而来的敌人杀死,个人的勇气和武艺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马芳一把从旗手手中夺过大旗,看到将主的行动,马芳的家丁们纷纷跳上战马,紧随在将主的两侧和身后,作为一个八岁时就被蒙古人掳走的逃人(从蒙古那边逃回大明的百姓),马芳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人脉,几乎是全凭自己的勇力和智谋走到今天。有无数次他就带着十几个,至多不过几十个家丁出塞,击败几倍,甚至十几倍于自己的鞑子,满载而归。对于自己的勇力马芳是有绝对的自信的,而这一次他决心重操旧业,亲自上阵扭转战局,洗清失败的耻辱。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绵长的号角,马芳转过头,只见地平线上浮现出一面旗帜,白色的旗帜上绣着那个熟悉的标识。马芳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能够看到一排排整齐的矛尖和枪刺正缓慢的从地平线下升起,更后面的是整齐的骑队。看到这一切,马芳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