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论是苏丹、国王还是皇帝,他们的统治都只能建立在臣民愚昧之上,而我不是!”
“那你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金钱和暴力!”
日本大和国,奈良。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庭院里的竹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更承托着院中的寂静。数十名身着直衣的武士跪伏在阶下,屏住呼吸,默默的等待着通传。从他们腰间的鱼袋来看,几乎每个人都有不低于“殿上人”的官职,但却无一人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甚至就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缓了,仿佛是害怕惊扰了堂上之人。
明堂上由衣与武家传奏万里小路贤亲相对而坐,在由衣的右手边跪坐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身着一件黑色直衣,背心却是南十字星的家徽,脊背挺直,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近卫前久。
“时间过得真快呀!”万里小路贤亲看着那黑衣少年,目光中满是笑意:“数年不见,想不到少殿下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是呀!”由衣叹了口气:“镰成大了,我却已经老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万里小路贤亲笑道:“在前久眼里,夫人这十年来却是丝毫也未曾变过!”
“贤亲殿下还是这么会说话!”由衣捂住嘴,轻快的笑了起来,她看了看万里小路贤亲:“您这次来奈良,是受朝廷还是幕府之命?”
“都有!”万里小路贤亲笑道:“少殿下已经要到元服的年纪了,朝廷决定授予右近卫大将的官职;公方打算从自家名字中拿出一个‘昭’字,授予少殿下。两边希望先询问一下大殿的意思!”
“那就是中臣镰昭啦?”
“不错,就是这个!”万里小路贤亲笑道:“少殿下元服的日子,大殿应该会回日本一趟吧?”
听到这个问题,由衣心中一动,却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身旁爱子的右手,笑道:“这个谁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说不定他明天把这孩子叫到大明去了也说不定!”
“这怎么可能?”万里小路贤亲笑了起来:“大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西国他已经交给少殿下了。少殿下便是西国武家们心中的泰山,泰山又怎么可以随便移动呢?”
“殿下太高看镰成了,他还不过是个孩子!”
“夫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吗?比起成年人来,孩童更能够赢得武士们的心呀?”万里小路贤亲笑道:“而且我还听说,无论是朝廷还是幕府,都觉得少殿下才是更适合接替今川殿下管领之位的人呀?”
由衣听到这里,眼睛下意识的眯了起来,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几分钟后她笑了笑:“贤亲殿下,看来朝廷和幕府有些人还真是不知死活呀!”
万里小路贤亲傅着白粉的脸庞抽动了两下,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突然给他带来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就仿佛一头肉食猛兽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强笑道:“夫人何出此言?其实公方与朝廷都是一番美意!”
“大殿在离开日本时曾经说过,探题家与今川家是幕府,乃至整个日本的支柱,只要两家相互和睦,那天下就安泰了!”如衣的声音变得铿锵起来,就好像金属在相互撞击:“所以他应允了遇吉殿下与今川家公主的亲事,为的就是确保两家的和睦、天下的太平。现在贤亲卿竟然鼓动我去谋夺今川义元殿下的管领之位,想必是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了吧?”
“我,我,我——”平日里的风雅已经从万里小路贤亲的身上消失,他拿着纸扇的右手不住的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由衣冷笑了一声,沉声道:“镰成!”
“孩儿在!”少年站起身来。
“待会我将要数三下,如果我数到三贤亲卿还不肯把背后的人都说出来,你就把他的头砍下来!”
“是,母亲大人!”少年向由衣鞠了一躬,然后拔出腰间的太刀,双手举刀过头,摆了个大上段的架势。万里小路贤亲见状赶忙挥手:“由衣夫人,千万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贤亲卿,你看我是开玩笑的样子吗?”由衣笑道:“我提醒你一次,我这孩子刚回走路便由我亲自传授剑术,这些年来遍请名师习武,别看他身体尚未长成,斩杀一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一!”
“夫人,夫人!”
“二!”
眼见得由衣就要数到三了,万里小路贤亲再也抗拒不了死亡的恐惧,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喊道:“我说,我说,切完别动手!”
由衣做了个手势,示意儿子退后一步:“说吧,是谁支持你这么做的?”
“公方殿下!”万里小路贤亲低声道。
“还有呢?”
“诚仁亲王、劝修寺晴秀!”
“没有别人了?”
“没有,没有了!”万里小路贤亲连忙挥手道。
由衣看了看万里小路贤亲,利用自己特有的能力她能够确认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撒谎,不过也许他还不知道所有的内幕呢?想到这里,她轻拍了两下手中,对从台阶下上来的两名侍女道:“你们两个送贤亲卿到芳华院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外人打扰!”
随着万里小路贤亲被带走,明堂上只有由衣与中臣镰成两人,少年还刀入鞘,问道:“母亲,如果这个人不说,我要一刀砍下去吗?”
“当然!”如衣笑道:“你是西国、九州、四国武家的首领,就算他是朝廷大臣,也不可以在你面前耍弄这些小手段!不过他不过是个公卿,不会有这样的胆魄和觉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