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赵家升回过头来,看到弟弟那张熟悉的脸。
“我们还能坚持多久?”赵家平问道。
赵家升张了张嘴巴,将谎话咽了下去:“两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两天?这么快?”赵家平睁大了眼睛。
“已经很长了!”赵家升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在河上用火船争取了一天,又在城外修了个小寨子,迫使贼军花费两天多时间打制攻城器械,现在恐怕已经破城了,毕竟城里只有五百可战之兵呀!除非——”赵家升说到这里,停住了。
“除非什么?”赵家平赶忙问道。
“除非我们先前就把城墙周围的树林全部砍掉,这样贼军就必须从更远的地方获取木材,这样就可以多坚持几天!”
“这——!”赵家平闻言一愣,旋即苦笑道:“这不太可能,毕竟这些都是城中百姓的财产!”
“嗯,时间也不够,幸好修建寨子的时候把最近的一些砍掉了!”赵家升苦笑道:“接下来一天时间拿下寨子,扫清道路,一天时间破城!”
“这些都是讲武堂里传授的?”赵家平笑了起来。
“也不全是,还有在南洋时积累的经验,如果我是敌方的将军就会这么做!已经胜券在握,没必要逼得太紧,反倒容易出差池!”说到这里,赵家升转过身来,笑道:“家平,要不然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家中二老——”
“不,我是县令守土有责,应该是我留下来!”赵家平神色激动了起来:“兄长,还是你先走吧!”
“我若是走了,只怕这里撑不到今天中午!”赵家升笑道:“也罢,拜大都督和徐先生所赐,我们松江赵家从一个做绳子的小商贩到今日,我们兄弟这两条命早就是兰芳社得了,多拖一日便拖一日吧!”
鼓声响起,将赵家兄弟的目光重新引回战场,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他们来了!”
无人询问“他们”是谁,每个人都能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数十辆盾车后面是黑压压的敌兵,仿佛天边的乌云,向崇德城压过来。
“击鼓,吹号!”赵家升沉声道。
号角和鼓声响起,唤醒刚刚睡着的值夜班的哨兵,即便这样,城头上的士兵依旧稀稀拉拉,虽然城里不缺乏壮丁,但都没有受过基本的训练,一旦敌军攀上城头,就会土崩瓦解。
盾车缓慢的爬过岩石、树桩和灌木,前两天的进攻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其中大部分仍然躺在远处,战事的间隙乌鸦们在上面聚餐,而现在却尖叫着飞起,它们也是本地人,不喜欢这些外来的入侵者。
赵家升能够感觉到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知道众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智穷力竭。“我总得做点什么!”他提醒自己:“来人,城头上的弗朗基装填弹药,寨子里的掷弹兵也做好准备,尽可能多烧掉几个!”
盾车的移动速度很慢,但终归还是爬到了壕沟旁,最先开火的是城头的两门弗朗基,第一次发射打中了一辆盾车,两磅重的铅弹将挡板打碎,躲藏在后面的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城头上发出一阵欢呼。但还没等欢呼声平息,便被明军的还击声淹没,密集的弹雨几乎将小寨子的半截胸墙削去,城头上的欢呼声顿时戛然而止。
“好厉害!”赵家升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讲武堂中教官曾经一一介绍过明军常见的火器,结论就是单兵火器除了鸟铳、重火器除了弗朗基都是垃圾,但在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即便是虎蹲炮发射的大铳子霰弹也足以击碎简陋的胸墙上端,绝非缺乏大口径铳炮的守军能够抵挡的。赵家升禁不住庆幸自己已经把大部分士兵撤进城里,只留下十来个掷弹兵。
轰!
城头上的弗朗基第二次开火了,但这一次没有打中,隐藏在盾车后面的明军冲了上来,开始填平壕沟,用不了多久,明军就能冲到城墙下,在火器的掩护下撞击城门,或者直接蹬城了。
这时营寨终于做出反击了,十几枚手榴弹飞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人群中,浓烟散去,壕沟后面只剩下十几具尸体和丢在地上的柴捆和土袋。
就这样,围绕着壕沟开始激烈的拉锯战,虽然明军隐藏在盾车后面的火器威力很大,但营寨里的掷弹兵们根本不露头,他们只是躲在土垒后面向填壕沟的敌人头上扔手榴弹。相持到午饭后明军才填平了壕沟,失去了壕沟保护的掷弹兵们立刻放弃了营寨,退入城中。
“禀告将军,已经将城外小寨拿下来了!”
“嗯,下令先修筑炮台!”戚继光沉声道。
“是,将军!”
“南塘,已经是第五天了!”身后传来王本固的声音。戚继光无声的点了点头,从在河边算起,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敌方的守将是个极为难缠的家伙,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并千方百计的去做,这么头脑清醒的军官在明军中层可不多见。像这样的军官兰芳社会不会有很多呢?想到这里,戚继光不禁有点沮丧。
“还要多长时间才能破城?”王本固问道。
“至少还要一天!”戚继光斟酌了一下语气,低声道:“城里的守兵应该不多,但壮丁不少、火药和武器也不缺,那个投掷的炸弹守城的时候肯定很难对付!”
“嗯,兰芳贼还真是阔气呀!”王本固沉重的点了点头,昨天士兵们捡了一枚没有爆炸的手榴弹回来,他俩将其拆开后一看不禁暗自感叹兰芳社的阔气——一枚手榴弹里有一斤半左右的颗粒化黑火药,即便不算制造的费用,这么多黑火药就价值不菲了,守兵往外丢一次手榴弹,就是几十两银子丢出去,几天守城战打下来,光是这一样就丢出去上千两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