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漏风声自然是不可能的!”张经笑道:“但如果王本固他们接到太多风声呢?”
“太多风声?”项高皱眉问道:“张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徐渭却已经明白过来了,笑道:“张大人的意思应该是让他们收到许多自相矛盾的消息吗?”
“不错!”张经得意的笑道:“我带兵时候最头疼的就是同时收到许多自相矛盾的消息,偏生又时间紧迫,容不得探查清楚。这次就让王本固他们两个也头疼一回吧!”
项高与徐渭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杭州,西墅镇。
“哎!”王本固有点恋恋不舍的将脚从热水桶中抬了起来,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一旁的婢女乖巧的上前将王本固湿淋淋的双脚放在大腿上,一边擦干,一边小心的按摩起来。
“王大人,这丫头手艺可还使得?”站在一旁的锦衣老者小心的问道。
“嗯!”王本固双目微闭,半睡半醒,那锦衣老者见状,咬了咬牙的问道:“王大人,老夫先前确实——”
“罢了!”王本固睁开双眼:“只需你将功补过,过去的事情朝廷自然会既往不咎的!”
“是,是!多谢!”那锦衣老者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戚继光,赶忙躬身行礼道:“戚将军!”
戚继光顾不得还礼,只是点了点头,便对王本固低声道:“大人,有留都那边来的紧急军情!”
“哦!”王本固从婢女怀中抽回双脚,赤着脚站了起来,瞟了那老者一眼。锦衣老者倒也灵醒,带着那婢女退了下去。王本固这才问道:“留都出什么事情了?”
“逆贼全城大索,入狱者数百人,应该是被发现了!”戚继光低声道。
“怎么会这样!”王本固顿时急了:“明明让他们小心准备,等大军到了里应外合的,怎么会——”
“王大人,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戚继光低声道:“既然留都的内应已经不在了,那奔袭留都之事就没有必要了,还是先攻取绍兴、宁波、杭州数州为上!”
“嗯!”虽然很不情愿,王本固还是只有点了点头,叹道:“为何功败垂成,难道是周贼真的命数未尽?”
看着王本固的神态,戚继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自从数日前从金华出兵以来,沿途经过严州、桐庐、新城、临安等州县,所到之处无比改旗易帜,当地的缙绅纷纷杀猪宰羊,输送粮草,迎接王师,对戚继光和王本固更是百般奉承。戚继光自从束发从军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对于这次突袭行动成功的把握也多了几分,觉得周可成虽然是少见的巨寇,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以他一己之力如何抵得过大明两百年之恩泽?
但随着军队的深入,戚继光渐渐发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原来这些改旗易帜的州县根本既没有新朝委任的官吏,也没有驻军,不过是当地缙绅换了个旗帜罢了。一问才知道敌军实际上集中在杭州、余杭、萧山、绍兴、宁波等十多个州县,即萧绍运河和沿海的若干州县,显然敌军的统帅预料到可能明军的反攻,凭借兰芳社强大的水上优势,无论是据城自守,还是从水路撤退收缩兵力都不难做到。而这样一来,如果这次突袭没有攻下留都,那自己就很可能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而王本固十分得意的缙绅的支持,戚继光却并不那么看重,在他看来这些缙绅们之所以倒戈并非明白顺逆,而是新登基的裕王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一旦形势发生逆转,是没有多少人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王大人,其实照末将看与其攻留都,不如先沿着钱塘江向东过了北新关,然后向北攻崇德、嘉兴、嘉善、松江府,直取周贼心腹之地!照我看,在周贼眼里十个留都恐怕也及不上一个松江府!”
王本固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珊然,叹道:“就按照戚将军说的做吧!”
得到了王本固的赞同,戚继光改变了前进方向,他分出一支千人的军队向北前往独松关,然后经过安吉,向长兴、宜兴,一路往留都进发,而自己则率领主力沿着钱塘江北岸一路向东,很快就进入了杭嘉湖平原的南端,将杭州抛到了自己的身后。
哨探费尽力气,爬上了最高的枝条,他看见林间突出的烟囱,几间草屋聚集在湖边,岸边有一条栈桥深入湖中,栈桥边是一栋两层楼的木屋,在草屋中可谓是鹤立鸡群。
哨探继续向上攀爬,知道树枝开始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此时他可以清晰的看到码头旁听着两条帆船,还有木屋烟囱里升起的缕缕青烟,以及马厩后的马车。
有人!哨探立刻做出了准确的判断,而且这里的人很安全,战争好像根本没有影响到这里,他们像平日一样生活。哨探不禁开始羡慕这些人,不过他很快的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敏捷的爬下树来,跳上带来的战马,调头疾驰。
“戚将军,你果然没有猜错!”王本固的脸上满是得意笑容:“周贼根本没有预料到我们会走这条路!”
“我们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情!”戚继光要冷静的多,他自己的看了看手上的地图:“周贼的手下都不是无能之辈,他们一旦得到我们的消息,立刻就会明白我们想干什么!”
“那又如何?”王本固笑道:“可战之兵都被周贼带走了,即便他们知道,能够带来的也只有一些新募的乌合之众,与戚将军野战只不过是送死!”
戚继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但很快就消失了:“没有交手之前谁也不知道胜负如何!”他收起地图,大声道:“传令下去,加快行军,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