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固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淳安、建德、桐庐虽然都降贼了,但金华、衢州地势险要,其民兵劲勇,定然不会轻易降贼。对,一定不会降贼!”王本固一顿足:“明日我们就向南走,去金华!”
王本固的声音在驿站正厅里引起了一阵回音,但旁边的部属们却面面相觑无人应和,原来杨家塘距离徽州府只有一山之隔,先前他们在杭州被夹击惨败之后便一路向西撤退,好不容易摆脱了敌方的追兵,大部分人都觉得应该翻山去徽州府,然后向西北前往宣城、芜湖这条路投奔胡宗宪。而王本固却硬要向南穿过已经易帜的严州府(淳安、建德、桐庐都是严州的县城),去还不清楚情况的金华府,虽说金华当地的矿兵素来以勇悍善战着称,但也未免太过冒险了。
“大人,金华、衢州虽然地险,但眼下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否有贼兵把守!”一名副将大着胆子劝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贼人的追击,若是贸然前往。只怕吉凶未卜呀!”
王本固冷哼了一声,冷冷的看了那副将一样:“嗯,刘将军你莫不是怕了?”
那副将心中咯噔一响,赶忙跪了下去:“末将不是怕死,只是大人安危要紧呀!”
“你起来吧!”王本固冷声道:“朝廷将浙江一省百姓交予我,本官便守土有责!杭州一战虽败,但大明两百年雨露养育之恩,两浙士民岂忘?只是兰芳贼势大,又善于蛊惑人心,两浙士民不明顺逆,为其迷惑罢了,只要有人振臂一呼,明辨顺逆,自然应者云集,那时兰芳贼自然顾此失彼,胡督师便可出兵征讨。但若本官就这么去了徽州,只怕时日一久,顺逆混淆,那两浙便不再是大明之土,那本官便百死难恕了!”
众人听到这里,也都明白了王本固的意思。王本固虽然不懂兵法,但对于两浙的局势的这番分析却十分精当。杭州一战之后,明军在两浙的主要军事力量已经被打垮了,但无论是九指还是莫娜,都没有分兵去控制两浙的所有州县,兰芳社实际控制的只有杭州、绍兴、宁波这几个靠近海边,地形比较平坦,人口比较稠密的州,而其他那些接近内地,地形比较崎岖的州县,其控制权实际上是在本地士绅的手中的。而这些士绅此时的心态都是观望自保,毕竟无论哪一边都打着大明的旗号,对于他们来说站在谁一边都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的,只要乡土田宅不遭到破坏站哪一边都无所谓。换句话说,这些州县站边的关键就是哪一方的兵先出现,王本固虽然在杭州输的很惨,但手下怎么说也还有近千人马,自己又是堂堂的两浙布政使,只要他能够抢在周可成的人马之前赶到金华,他就能用朝廷名义招募当地有名的矿兵,这样一来,两浙的局势就大不一样了。这些人能跟王本固到现在,自然都是他的心腹,功名富贵都指望他了,既然上官已经下了决心,众人也只能咬牙跟随,纷纷应道:“属下遵令!”
正当王本固带着自己的残部偃旗息鼓,向南而行时。在南京城明宫文华殿里,召开了新朝的第一次朝会。鉴于形势一切从简,诺大的殿堂上只有十多个人,整个朝会仪式也就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然后开始进行商议,第一个议题就是委任谁是新的两浙布政使。
“以臣所见,就选项高项公吧!”周可成笑道:“反正他是讲谈社的大祭酒,里面的人员都是现成的,书吏幕僚就让他从讲谈社里面抽人就是了,上下知根知底,也不需要磨合的时间。”
“项高?”朱载垕皱了皱眉头,目光转向左手边的魏了翁,为了酬他打开南京城门献城的功劳,这位原本的南京兵部尚书当上了新朝的兵部尚书,但由于周可成这个大都督的存在,兵部尚书和兵部实际上都是个空壳摆设,魏了翁也很有降臣的自知之明,在朝会上从不说半个“不”字,非常没有存在感。
“魏尚书,你以为呢?”朱载垕问道。
“啊?”魏了翁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叫道,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正好和朱载垕的目光对上,赶忙又低下头去:“臣附议周大都督!”
“寡人是问你自己的看法!如果你什么都附议周大都督,那寡人直接问周大都督就是了,何必还让你参加朝议?”朱载垕说到这里,转向周可成:“周大都督您说是不是呀?”
“圣上所言自然是对的!”周可成笑道:“臣也不过是说说一己之见,魏尚书若有自己的看法,也可以说说嘛!”
“不,不!”魏了翁连连摇头:“下官以为周大都督说的不错,项高项大人的确是浙江布政使的最好人选!”
朱载垕冷哼了一声,内心不禁有些失望,他点了点头:“既然魏尚书也这么说,那就选项高吧!”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便退朝了。魏了翁跟着周可成出了文华殿,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突然上前几步,跪在周可成的面前,磕了两个头道:“大都督,今日之事在下绝无半点与您相抗的意思!请您明察呀!”
周可成一愣,旋即笑着伸手搀扶魏了翁,笑道:“魏翁何必如此,你身为兵部尚书,与我同殿为臣,天子向你询问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魏了翁却不起身,他膝行两步,方才抬起头来谀笑道:“大都督乃是朝廷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老奴这个兵部尚书本就是个虚头,大都督幕府中若肯设一书办,老奴宁可不做这兵部尚书也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
“魏翁这又何苦呢?兵部尚书乃是正二品,岂是在下幕府中一书办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