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成的动员演讲就好像一撮火星,点燃了讲武堂的学生们,他们飞快的回到宿舍,整理好行装,然后去武器库前领取武器装备。按照原先的计划,一半的士官生和军官生将押送武器被派往金山卫周围数十个乡镇的龙王会,充实骨干,而这些龙王会将立刻征发人员,一共编成八个联队(四千人)的守备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将金山卫周围几个卫所的明军缴械和占领苏州、松江府、常州这几座城市,守卫苏松常地区和外界几条主要道路,并确保内部秩序的安定。
码头栈桥
“文长,伯仁。金山卫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周可成微笑着对徐渭和吴伯仁说。
“大人请放心!”徐吴二人起身应道:“祝您此番出征旗开得胜!”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转身向船上走去。在他看来,战争中最为决定性的因素就是时间,土地失去了可以夺回,军队被消灭可以重建,唯有逝去的时间无可挽回。眼下裕王还在海上,东南的明军至少还要三四天时间才能获得情报,那自己就必须充分的利用这一优势,一开战就占据最大的优势。他之所以让讲武堂扩招学生,对讲谈社的士子进行基本军事训练,组建龙王会,并不是指望他们能够立刻上战场,而是为了增加守备兵力,这样就可以金山卫现有的两个联队常备军和自己的卫队替换出来,走海路进入长江,占领镇江,截断漕运,控制那里存储的大批粮食和其他物资,配合舰队阻止江北的明军渡江。而金山卫本身的守卫由临时组织起来的武装水手和商人联合会的雇员承担,直到从中左所的第一批援兵赶到。这么一来兰芳社的舰队将获得一个非常良好的后勤基地,长江下游区域两岸的所有城市都在其威胁之下,只要派出一支分舰队巡游江上,封锁江面,对几个港口炮击。明军统帅就将会被雪花般的求救信淹没,即使是最优秀的统帅在这个时候也难以做出正确的决定,而各地的驻军也会疲于奔命,这将大大有利于兰芳社渡过第一波援兵赶到前的虚弱期。
“我先去休息一会儿,到了镇江你再叫醒我!”船一起锚,周可成就对森可成道,他是这次行动的副将,也是实际的指挥官。
“是,大人!”森可成低下了头,素来严肃谨慎的他少有的说了个笑话:“其实大人您可以放心休息,拿下镇江的动静应该不会吵醒您!”
“是吗?”周可成笑了起来:“那好,就照你说的办吧!”
正当周可成在“暴君”号宽敞的船长室安睡时,海瑞却在知府衙门里忙碌。这段时间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为忙碌的一段了,每天只要一睁开眼,他就被无数的案件包围了,各种各样他平生未曾想到过的纠纷和冲突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依照传统儒家学说的做法就应该以教化为先,让民众知道礼义廉耻,耻于为利益争讼,以理义为先,相互谦让来化解矛盾。但最近一次与周可成的交谈让海瑞意识到江南地区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无数的诉讼是一而二,二而一确切的说,包围着他的无数案件本身就是松江府繁荣的商业活动的副产品,而正是如此繁荣的商业活动提高了全体人民的生活水平,如果地方官希望人民过上富足的生活,那他就必须完成自己的职责,公平快捷的处理这些案件,而不是用破坏商业活动为代价,和稀泥敷衍过去。
幸运的是陈宣平并没有离开松江府,上一次与周可成的交谈虽然让海瑞有些不快,但是对方表现的还是像以前那样慷慨打赌。他让陈宣平留在松江府,帮助海瑞处理政务,薪俸却从自己的私囊发放。这让海瑞不由得暗自感叹“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随着共事的时间越来越长,海瑞对陈宣平的学问和才干也越发钦佩,这天在审案的间隙,海瑞问道:“俗话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贤弟你既然有这等才学为何不考一个功名?却在松江府屈身下僚呢?”
“考一个功名?”陈宣平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海大人您忘记了吗?在下可是出身讲谈社的!”
海瑞脸色微变,少有的露出尴尬的表情,经由对方提醒他也想起来讲谈社一口气考上了三十多个举人的故事,自己和张居正还为了这件事情与兰芳社恶斗了一番,莫非面前这人当初就是那些举人之一?为何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宣平看出了海瑞的心思,笑了笑:“海大人请放心,当初学生并不在那批举人之中。其实学生觉得比起四书五经来,民法典要有趣的多,于国于民也有益得多?显然让学生去皓首穷经写八股文,我宁可把心思花在这些法典之上,上可以奉养双亲妻儿,下可以服务江南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面对陈宣平这番颇有些离经叛道的发言,海瑞并没有反驳,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改变了不少。正当他想着找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来活跃一下气氛时,一名衙役神情诡秘的进来,看了海瑞一眼,凑到陈宣平身旁附耳低语起来。
“贤弟有什么事情吗?”海瑞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学生家里有点琐事,找到衙门来了,我先出去处置一下,下午便回来,大人请慢用!”陈宣平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