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犹豫了一下,显然对方的邀请隐藏深意,但自己又何尝不想知道对方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高拱家的内堂之上?还有高拱方才那几句话?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咱家现在还有差使在身,要不今天晚上如何?”
“好,那到时候小人就在裕王府外恭候大驾了!”
冯保回到王府交接了差使,傍晚时分换了一身衣服,出了王府。那李真早就在外等候,两人找了一家僻静的酒肆,李真点了几个小菜,一壶黄酒,坐下来喝了几杯。冯保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你今日怎么进的高大人家的门?”
“怎么进的门?”李真笑了起来:“冯公公你不知道吗?我们兰芳社与高大人可是老相识了,这几年高大人每个月都可以从我们兰芳社手上拿到一万两银子的津贴,要不然您当初去裕王府的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每个月一万两的津贴?”冯保吓了一跳:“这是真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当然是真的,确切的说是给裕王一万两津贴,高大人不过是代领的!”李真冷笑道:“至于为何你没听说过:你想想,以裕王的身份,怎么能随便拿别人的银子呢?”
冯保也是机灵人,立刻明白了对方话中的含义,他联想起先前高拱在自己面前说的那番话和表情,心知李真说的只怕有七八分是真话,不过看高拱的态度,只怕双方的关系已经出了不小的问题。
“贵方真是好气魄,每个月一万两银子!”冯保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问道:“现在高先生入阁了,裕王的大位也基本定了,必然会好好报答你们!”
李真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杯酒,突然问道:“冯公公在王府过得可好?”
“咱家是个侍奉人的,有什么好不好的?”冯保笑道。
“你知道今天高大人和我说什么吗?”
“说了什么?”
“他说以后这每月一万两就不要了,为避免嫌疑,今后我们兰芳社的人也不要来他这里和王府了!”
冯保一愣,旋即才明白高拱这是想要撇清自己和裕王府那些不太光彩的过去,显然这事情做的不太地道,不过他自己就在裕王府当差,好像也不太合适指责主家寡恩。
“不过是刚刚入阁,裕王连太子都未册封,就想要撇清关系!这位高大人未免也太着急了吧?”李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难道就不怕变友为敌吗?”
冯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在他看来高拱眼下还真没有什么需要顾忌兰芳社的,裕王虽然没有被册封为太子,但那也就是个形式了,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裕王的关系,高拱又怎么会被破格提拔入阁?
“李先生!”冯保考虑了一下,最后低声道:“你还是早些离开京城吧,高先生入了阁,他若是愿意的话,一个指头就能灭了你们!”
“多谢冯公公提醒!”李真笑道:“不过您这句话说错了,别看他高拱入了阁,最后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说罢,他站起身来会了钞,向外间走去。
“这厮口气如此之大,莫不是还有什么底牌?”冯保看着李真的背影,眼睛里露出疑惑的光。
胡府。
“高拱入阁拜相了?”胡宗宪惊讶的从书册上抬起了头:“当真?”
“已经得到确定的消息了!”部下禀告道:“眼下高府门前人山人海,都是祝贺的人!”
“还真是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呀!”胡宗宪笑了笑:“这十几年来我先是在江南平倭,又是在北地抵御鞑虏,而他在教裕王读书,结果他倒先入阁了,而我还在做得罪人的事情,朝不保夕,真是没有天理呀!”
那部下听得清楚,哪里敢接口。胡宗宪感叹了两声,示意部属退下,自己回到书桌旁沉吟了好一会儿,提起纸笔,开始写起信来,开头的第一行便是:我兄东楼明鉴……。
严府。
“父亲,父亲,您看!”严世蕃兴奋的将一封书信塞到严嵩手里:“连胡汝贞都给我写信了,对这件事情不满的可不止我一个,这下好了,胡汝贞兵权在握,我们成事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严嵩却根本没有理会儿子,他只是看着严世蕃,目光中满是绝望和痛苦,就仿佛在看着一个要死的人。在父亲目光的逼视下,严世蕃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激动的骂道:“爹爹,您总得说句话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总得有个行的法子吧?”
“行的法子我的确没有!”严嵩终于开口了:“但我知道这几个法子不可能行,不管天子怎么样胡来,他始终是天子,天下是他们朱家的,你和我都是臣子,你再怎么精明能干,最后还是斗不过天子的!”
“那就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
“那也比像你这样孤注一掷的好,朝廷就是朝廷,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廷。厉害也是朝廷厉害,不是你严东楼、我严惟忠厉害,我劝你一句话,别做蠢事,否则就算你赌赢了,那也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
“不行,我可没有爹爹你刀子架脖子上都不着急的性子,你已经年过八十,我还年轻呀。”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严嵩重新闭上双眼:“我只求你一件事情,能不能等我死后在搞那些事情,至少给我一个善终!”
严世蕃没有理会严嵩,径直回到书房开始忙碌着写信、回信、筹划方略,待到当天深夜,他才完善了原先的计划——将所谓的严党组织起来,扭转这必亡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