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听到这里,朱正良已经完全被说服了,他一拍大腿:“曲兄有什么打算,还请直言,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一定全力相助,决不推脱!”
见朱正良如此激动,朱文斐与曲端相视一笑,正想说话,船身一阵摇晃,却是又有人上船了,舱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近四十的魁梧汉子,虽然身着锦袍服饰华贵,却是神情粗豪皮肤黝黑,与身上的服饰颇不相称。朱文斐与曲端赶忙站起身来,向那汉子躬身行礼,齐声道:“白家叔父您竟然亲自来了,小可荣幸之至!”
“罢了!”那粗豪汉子摆了摆手:“正好这次我们家铺子有一千台机器要运到金山卫来,徐相公也开了口,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这秦淮河的景致,就来了一趟金陵,顺便见一见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快些说,我就今晚有空,过时不候呀!”
“是,是,那是自然!”曲端对那汉子极为恭谨:“白家叔父您能拔冗留给我一个晚上,便是天大的面子,哪里还敢耽搁了!”
“你也莫要太客气了!”那汉子笑道:“我记得你们两个一个是朱家,一个是曲家吧?你们家的长辈都是社中多年的老兄弟了,大家休戚与共,能帮得上的肯定会伸把手,有什么话就直说!”
朱正良见那粗豪汉子旁若无人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喜,低声询问一旁的朱文斐:“来者何人?口气这么大?”
“他叫白河,中左所联合机械厂的厂长,也是第二大股东,第一大股东是周大首领。你知道鸟铳吧,兰芳社所出产的铳管有八成都是用他们厂出产的机床制造出来的!而最大的军器生产商淡水制造局他也有股份!论起在兰芳社中的地位,比裕和只高不低!”
“可,可是看他这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也?”
“英雄不问出身低嘛!”朱文斐笑了起来:“你以为裕和的龚先生以前是干什么的?咱们家没有攀上周大首领前,也只是嘉兴寻常富户,哪有今天的样子?”
“船家,人已经到齐了,可以开船上酒菜了!”
这边朱家叔侄二人密谈,那边曲端吩咐开船。只见那花舫滑入秦淮河中,四人身旁,各有妙龄歌妓依偎,劝酒布菜曲意奉承,船外河面上月光如水,暖风缓吹,夹杂着脂粉的香气和悠扬的歌声,仿佛不在人间。
须臾之间,已经是酒过三巡,曲端轻击了两下手掌,歌妓纷纷退下,他捋了一下颔下短须笑道:“时候不早,要谈正事了,文斐兄,是你说还是我说?”
“一事不劳二主,还是曲兄你说!”朱文斐笑道。
“那好,那小可就斗胆说上几句!”曲端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眼下正是八月,再过一个月就是秋粮收割,新谷上市的日子了。三位也知道,这几年苏松常这一带的米价年年攀升,所以不光是江西,就连江北的米也多有运来的。究其原因无非有二:一是这一代人口不断增加,像金山卫和周边十多个市镇加起来的人口已经有接近三四十万,这么多人要么是工匠、要么是商贾、要么是小工,反正都不是种地的农夫,他们要吃的粮米多半都要从外地运来;其二便是因为白银大量流入,这五年来每年从金山卫运出的生丝、茶叶、桐油、布匹等货物价值不下五百万两,而运进来的各色货物却还不到三百万两,两边一抵扣,每年流入的白银就有近两百万两,这么多银子进来,自然是物价腾贵,米价更是不会低到哪里去了。所以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控制米价,确切的说是将今年秋粮的价格打下去!”
朱正良在旁边越听越是不对,便开口问道:“曲兄,你方才不是说棉花的事情?怎得又转到粮价来了?”
“正良兄!”曲端笑道:“你且耐心些听我讲,我问你,常州有多少棉农你可知晓?”
“这如何知道?”
“我却知道!”曲端沉声道:“我曲家干收购棉花这行已经有四代人近百年了,常州去年出售棉花的农户中超过三十斤的,共有三千三百二十五户,最大的有棉地四百二十亩,最小的只有三亩五分。正良兄,你觉得我曲家有办法让这三千三百二十五户使用新品种的长绒棉吗?”
“恐怕不能!”朱正良迟疑的摇了摇头。
“不错,不要说我曲家不能,就算是当今万岁爷都没法能让这三千三百二十五家农户种什么棉花,种出来的棉花是卖给我们曲家,还是自己纺纱织布,乃至卖给别人,我们都管不了。正良兄,您是一位有见识,有头脑的人,您应该知道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规矩,按规矩来,尤其是像裕和,像我们这样做大生意的人,不能够随心所欲。我可以和您透个底,我家已经和裕和的龚先生签订了合约,明年年底我家必须提供向裕和提供五万石的长绒棉原料,龚先生已经付了一成半的订金,而如果我家供货不足或者质量不过关,便要交付一倍的罚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五万石棉花?”朱正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家竟然答应了!”
“我家当然要答应!”曲端奇怪的看了朱正良一眼:“除了我们曲家,想要吃下裕和这批订单的棉商还有好几家,有倭人,还有福建那边一家商人,若是我家不答应,就落到别人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