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世事也不是全部如意的,李成英很快就发现这二十名奴仆都是当地土着,他们即不懂汉话也不懂朝鲜话,而自己又不会说当地的语言,因此只能让其做一些挖土、搬运东西、挑水之类粗苯活,稍微复杂一点的事情就必须通过同来的一名通译转译,时常弄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不过李成英也知道这也不能怪周可成,毕竟在马刺甲的汉人和朝鲜人要么是士兵、要么是商人、要么是匠人,哪有多余的来给自己做奴仆的?既然自己是来了南洋,那学一点当地的语言也是天经地义的,他相信三五个月后自己应该就能掌握用当地语言日常对话的能力了,用不着那个半桶水的通译了。
当然,最让李成英欣喜若狂的却是源源不绝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种子和幼苗,相比起自己那贫瘠的祖国,这里的植物资源简直是太丰富了。没有哪一天李成英没有见到两三种自己从未见过见识过的种株,他小心的将这些新奇的植物种在园圃里,然后详细的记下其外部特征,哪一部分有何用处,以及其特性。然后每天早上他都来到园圃里观察这些苗木的长势,并将其产下的种子、果实、花朵、繁殖用的根茎、枝叶保存好,制成标本。
“你们、把那边的土、翻一翻!”看到坛坛罐罐都已经摆好了,李成英指了指篱笆后面的那块空地,一边指手画脚,一边结结巴巴的下了命令。那几个土着领会了他的意思,欠了欠身体往篱笆外走去。
“李先生在吗?”
外间传来了权恩幸熟悉的声音,李成英赶忙喊道:“在,是权队头吗!稍等一会儿,我立刻过来!”他一边应答,一边向外间走去。
这些日子来,李成英的这个园圃的访客唯有权恩幸,每隔两三天他都会来到这个一次,与李成英坐下来闲聊几句,问问有什么缺乏的,不知为何,李成英感觉到这位同胞的潜意识里似乎对自己有几分妒忌。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因为随着对兰芳社知道的越来越多,李成英渐渐明白了权恩幸大概处于什么地位,他在周可成的卫队中效力,大概还是一个小队长,如果他离开卫队,会被任命为一个联队指挥官的副手,这在兰芳社的军队中已经是中层军官,也是一个待遇相当优厚的职位了,而权恩幸又不是一个好妒忌的人,李成英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对自己抱有这样的奇怪感情。
“请进!”李成英穿过屋子,打开前院门,只见李成英站在院门前,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而他平日里最多带着一两个人,不禁一愣:“权队头,有什么事情吗?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待会大殿要来你这里!”权恩幸压低了嗓门,我是先过来清场的!让你的人先离开吧!”权恩幸笑道,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便涌入院子,开始搜索房屋和院子里可能隐藏人的地方。
“大殿?”李成英立刻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他赶忙叫来通译吩咐了两句,才向权恩幸问道:“他来这里干什么?我这里只有泥土、灌木和树苗呀!”
“我怎么知道!”权恩幸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了李成英的问题,一边仔细的搜查房屋:“大殿可以去一切他想去的地方,而我们只有执行命令的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权恩幸停住脚步:“这里一定有大殿非常在意的东西,而他对于在意的东西一向是非常慷慨的,所以你发达了!”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李成英的肩膀。
大约二十分钟后,周可成出现在苗圃的门口,随他同来的只有二十名卫兵,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站在他身旁的那个淡褐色美丽女人,修长的身材,直抵臀部的长发,有力的手臂,腰间是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马刀。李成英已经从权恩幸的口中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卫队指挥官和周可成的女人。他赶忙低下头,将视线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
“嗯,看样子这段时间你大有收获呀!”看了看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苗木占据了大概三分之一面积的园圃,周可成满意的点了点头:“怎么样,这里的一切都还让你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李成英连忙点头:“这里的确是园艺学的天堂,有太多我以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奇异苗木!”
“那就好,看来你很快就能完成任务,返回故乡了!”
“是!”李成英话刚出口,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摇头道:“不,不,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急着想回去的!”
“思念家乡,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周可成笑了起来:“毕竟你和恩幸不同,他在朝鲜是除了镣铐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得了,而你是个两班,有太多的东西不能舍弃了,我说的对不对呀?”
听了周可成这番话,饶是李成英心中早有戒备,但也禁不住暗自点头,尤其是那句“除了镣铐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更是觉得恰如其分。他离开朝鲜已经有半年多了,所见所闻不少,无论是大明、淡水还是马刺甲,像朝鲜那样只要是投错了胎,就祖祖辈辈不得翻身的身份制度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他有时候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易地而处,肯定宁可抛弃妻子,也要摆脱那种毫无希望的境地。
“李先生,我们是商人,不是绑票的海盗!”周可成见李成英没有回答,笑道:“讲的是你情我愿,来去自由。我先前说过,只要你能够替我培育出三种有用的植物,我就支付报酬送您回去。我今天来,却是托付您替我培育一种植物,只要能够在这里长活了,便算是一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