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公您这就是多虑了,这件事情就算将来暴露了,大明像您这样的小太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朝廷也只会追究兰芳社和我周可成,怎么会追究到您的头上?”
“既然是这样,您随便找个人来装成钦差便是了,又何必要小人来做这个差使呢?”
“冯公公您说笑了,这等差使又怎么能随便找个人来做呢?不瞒冯公公,在下选您来做这个钦差有三个原因!”周可成伸出右手,竖起了食指、中指、无名指三个指头。
“第一:我手下虽然有各色人才,但着实没有阉人,更没有在宫里面待过的。若是找其他人来乔装,只怕会让那些南洋蛮子瞧出破绽来!”
冯保急道:“大人,这宣旨之人又不一定要用太监,宫外的使臣也是可以的。阉人您手下没有,士人总不会少吧?”
“不错,我手下的确有几个士人,若是让其乔装宣旨倒也不是不可以!”周可成点了点头:“但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三。李公公让小冯公公你跟着我去南洋,探查金州之事。其实这件事情,在下也是颇为为难的,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李公公打的什么主意,若是拒绝了,只怕是开罪了李公公,日后麻烦不断;若是应允了,谁也不知道小冯公公背地里还有什么差使,回去后又在李公公面前说些什么。实在是为难的很,所以前几日我在淡水时也是在冥思苦想,想要找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既能保全了我兰芳社,又不能害了小冯公公的性命!”
“害了我的性命?”冯保打了个寒颤:“为何会害了我的性命?”
“您这还不明白吗?”周可成笑道:“我虽然不想伤人,但若是任凭小冯公公回去胡说八道,那不知道会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说不得只能请您去龙王爷那里走一遭,只说是溺水而亡便是了!”
“那为何现在又——”冯保话刚说了一半便明白了周可成的意思:只要自己假冒了钦差,便有了把柄落在他的手上,他自然也不用担心自己回去后胡说八道了。前几日自己在淡水时,眼前这个男人一边派人热情招待自己,一边背地里冥思苦想的考虑如何处置自己,而自己却茫然不知在阎王殿旁走了一遭,当真是侥幸的很。
“小冯公公明白就好!”周可成笑了笑:“那第三呢?却是周某想要与小冯公公交个朋友。不瞒小冯公公说,周某也会一点相面之术,您这相貌却是周某平生未见的贵相,做到内相也不过是指顾间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我兰芳社还要请小冯公公多多关照呀!”
听了周可成这番话,冯保有些错愕,与绝大部分太监相同,冯保去势入宫之后,心中唯一念着的便是节节高升登上权力的巅峰,光宗耀祖来弥补身体的残缺,对于权力的欲望比寻常人要强烈得多。但大明的宦官何止万人,而被称为“内相”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却只有一人,要想从这万人中脱颖而出,爬上权力的巅峰,其难度只怕比一个读书人成为帝国首辅还要难上几分。在这种情况之下,太监们对于相面、命理之说自然也更加热衷,若是平日里冯保听人说他面向贵不可言肯定是心中暗喜,可这话从一个几分钟前还说要把自己送去喂鱼的男人口中吐出,冯保却是一个字也不敢信。
周可成看出了冯保的心思,微微一笑:“冯公公你可是觉得我在诓骗你,方才还又是要砍又是要杀的,现在却又这般说?其实说透了倒也简单,周某是个生意人,讲的就是将本求利。这次冯公公你来南洋,帮我把宣慰诸蛮的事情办好了,我不但会帮你把金州的差使办好了,回大明之后我还会帮您更进一步,青云直上!”
“更进一步,青云直上?”冯保冷哼了一声:“周大人果然会说话,我知道你在南洋兵强马壮,可回大明之后就又是一回事了,小人是宫里的,是上是下那是圣上和诸位老祖宗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介商贾说话了?”
“冯公公你不信倒也正常!这样吧,我俩就打一个赌,回大明之后我若能让你半年之内去裕王府当差,你就忘了眼下的不快,交我这个朋友,如何?”
“去裕王府当差?”冯保看了看周可成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动。他自然知道自己若想升迁,除了小心当差,勤勉办事之外,最要紧的其实是跟对人。皇宫里最大的自然是天子,但天子身边的位置早就挤得满满当当得了,根本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太监插进去。那其次的就是太子,今上还没有立太子,但距离太子位置最近的就是裕王殿下,自己若有机会能够去裕王身边当差,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你有本事把我弄得裕王府去?”冯保将信将疑的问道。
“有没有本事那是在下的事情!”周可成笑道:“反正半年时间也快得很,冯公公您大可静心等待便是!”说到这里,他伸出右掌。
冯保稍一犹豫,便点了点头:“好!若你真的能让我去裕王府当差,这次的事情我就再也不提,交了你这个朋友!”说罢,他便与周可成猛击了一下手掌。
吕宋。
独木舟划破水面的浮萍,缓慢的靠向岸边。四周一片静寂,圣迭亚哥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拿起一根竹篙,试探的点了点岸边,确认泥土坚实,才第一个跳上岸来。大约四百米外便是一处土着的村庄,外面环绕着是壕沟和土垒,土垒上有削尖木桩的栅栏,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