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可成的问题,桌旁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领地这玩意当然没人会嫌多,但问题是日本武家社会已经运行了几百年了,打了胜仗领地划分还是有大概的潜规则的。简单的来说就是论功行赏、多劳多得,本家吃大头的前提下,搞调略(外交)的,搞后勤的,上阵杀敌的、守城的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比例。像这次九州四国攻略战,众人都清楚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因为已经控制了西国十六国和近畿一部分领地,在海上占据绝对优势的舰队,又拥有朝廷大义名分和岛津家这个盟友的己方对还处于分裂状态的九州四国十几个大名拥有全方面的优势,所以本家自然要吃大头中的大头,岛津家也可以分一块走,拿下了九州四国,也要向朝廷幕府献上一笔钱,拿出两三个庄园来作为朝廷支持的谢礼,剩下的才轮到他们来分,差不多也就是周可成说的五六十万石了。听主家的意思是还有更多的好处,那自然是好事,可问题是这可是坏了几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说到底如果规矩坏了,在座的就算这次多了个几万石领地,从长期来看也未必是好事。
“大殿!”考虑到自己追随周可成的日子在众人中算长的,中村良彦硬着头皮第一个开口道:“领地当然没人嫌多,但是分配多少领地,如何分配领地却是武家传承数百年的法度,这关乎到本家的长治久安,还请大人三思呀!”
“是呀,领地固然重要,但本家的安泰却更要紧!”
“还请大殿体谅家臣的忠勤之心!”
“不错,主家安泰了,我等家臣才能安泰呀!”
面对手下异口同声的反对声,周可成还真有点哭笑不得,这些日本人转换角色还真快,不少人没多久前还和自己刀兵相见,现在却一个比一个还忠勤,真的是把“有奶就是娘”这句话演绎的活灵活现,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吴诚,问道:“吴兄,你觉得呢?”
周可成这个时候向吴诚询问,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他算是跟随自己最早的几个“元从”了,只是后来负责镇守兰芳社命脉的佐渡金山,没有参与日本攻略中几次大的战役,论资格在座的除了周遇吉之外没人比他老;第二吴诚担任了侍所别当之职,侍即武士,别当即长官,侍所别当的职责统领武士,战时指挥军队,平时维持治安,向各地守护发号施令,威权极重。周可成向他,亦有借重之意。
“九州、四国等地叛逆依仗地远兵强,不服王化。我等封主上之命,以顺击逆,如举泰山而击危卵,何功之有?恩赏是予有功之人,大人率领舟师在马刺甲大破弗朗基人,生俘千人,击沉俘获巨舰十余艘,拓地千里,这才是盖世大功,若是要封赏,也应该封赏随同大人破贼之人!”
众人听了吴诚这番话不由得傻了眼,他们万万没想到顶头上司把自己在九州四国的功劳贬的一文不值,他们先前也有听说周可成在南海大败弗朗基人的舰队,斩获极多,也对周可成能在万里之外击破以船坚炮利而闻名的弗朗基人舰队感觉到十分震惊。但震惊是一回事,恩赏又是一回事,别的事情可以含糊过去,这个可是千万含糊不得的。
眼见得长桌旁的日本武士们眼红脖子粗的都要撸起袖子起来争吵,周可成赶忙笑道:“吴兄此言差矣,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这是我兰芳社的规矩,岂有大功赏,小功就不赏的道理?须知武士上了战场,矢弹如雨,白刃相对,性命相博方得一功,岂可不赏?你身为侍所别当,统领西国、九州、四国的十余万武家,处事须得公允,切不可任性而为!”
“大人教训的是,属下谨记在心!”吴诚沉声应道。
众人听了周可成这番话,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对周可成顿时多了几分感激之心,觉得还是大御所体恤下人,对周可成又多了几分感激之心。
“我今日召集尔等,并不是不想赐下恩赏,却是为了你们长远考虑。这次平定九州四国之后,在日本国内就再无战事了,没有战事就没有功勋,没有功勋就没有恩赏。眼下这点领地你们还过得下去,可时间久了,你们子孙众多,到时候又怎么办呢?所以我想换一个办法颁下恩赏,比如中村良彦,你这次的功勋当加封三万五千石,其中一万石在九州丰后,而剩下两万五千石,就加封在南洋,考虑到那边路途遥远,这两万五千石可以加倍,也就是五万石,你可以将庶子派去,也算是多了一个分家了!”
“南洋?”中村良彦吓了一跳:“这么远?大人,我可以选择九州丰后的吗?”
“当然可以,全凭自愿嘛!”周可成笑了起来,旋即脸色又变得严肃:“不过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九州四国平定之后,日本国内将不会有什么战事了,既然没有战事,自然也就不再允许私斗,法度也会越来越森严。而南洋那边就不一样了,许多地方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正是你们用武之地?而且说是五万石,那只是已经开垦的熟地,将来开垦的新地并不包含在内。眼光要放远一点,不要就盯着眼前那一点东西不放。要是当初源平两家的先祖都留在京都,而不是前往还是一片蛮荒的关东、奥羽开拓,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日本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