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戚继光点了点头,作为筹建舰队的实际执行者,他当然知道海军是个多么大的吞金兽,大把的银子就好像落入水中的盐块一样变得无影无踪,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手下捞钱捞的太过分了,便换了好几次人,后来甚至不顾自己三品武将之尊,亲自拿起算筹去查账,这才发现自己冤枉人了。手下们虽然有拿了一些规费,但都是往常的惯例,并没有多吃多占,钱花的比自己想象的快实在是因为依照那个弗朗基军官要求建造起来的夹板大船太昂贵了。
“难道真的如那个胡安所说的,周贼已经在海外控制许多富庶的领地,所拥有的财力已经可以与大明相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应该把他说的禁桐油、棉纱、麻之策禀告胡大人。再说了,即便无效也比增税造成的影响小多了!”
想到这里,戚继光低咳了一声,就将先前胡安与自己交谈时提到的桐油、棉纱、麻这三种周可成暂时无法大量自产,又是造船业急需的商品报了上去。胡宗宪那种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嗯,看来那个弗朗基人还是有些用处的嘛,好,立刻下令,严禁这三样货物出卖海外!”
金山卫。
“龚老爷!”
“龚老爷好!”
“龚老爷请!”
“龚老爷您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没长眼的东西,还不给龚老爷看座!”
龚宇刚刚走到“望春风”酒楼门口,老板就冲出门来,一边呵斥着手下的店小二,一边亲自替龚宇挑起门帘来,一楼正在吃饭喝酒的客人们纷纷站起身来,向龚宇行礼致意,酒楼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诸位好!”龚宇得意洋洋的向众人做了个团揖,便径直上楼去了,跟在身后的伴当低声道:“我家老爷待会要在这里请贵客吃饭,你准备一件雅间,菜色不要多,四冷碟,四热碟,一个羹汤,加上果品和甜点就好了。不过东西要干净热乎,还有,客人已经五十了,肠胃不是太好,上菜前先来一份莲子燕窝粥!”
“好咧!”酒楼的老板拍了拍胸脯:“上好的南洋燕窝和西湖莲子,小人让婆娘亲自盯着,绝对出不了差错!”
“嗯!”那伴当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家老爷那个雅间隔壁的两间也空出来吧,吃饭的时候要谈生意,不想隔墙有耳!”
“小人明白!”
伴当这才点了点头,上楼去了。酒楼老板这才吐出一口长气,喊来自己的婆娘道:“今天柜台里就你盯着,我去三楼伺候龚老爷了!”
龚宇在桌子旁坐下,向窗外看去,从这里看过去,河对岸正好就是“裕和”纺纱厂的厂房,尽管他已经无数次看过这几排高大的瓦房,但每次坐在这里看着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种特别畅快的感觉——“大丈夫当如是也!”
“老爷!”伴当进门低声道,龚宇点了点头,取出那支白铜水烟袋来,那伴当赶忙接过,熟练的替龚宇装上烟丝,点着火媒,又送到龚宇手中。龚宇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吐出烟气,笑道:“都安排妥当了吗?”
“已经吩咐过了,四冷盘,四热盘,燕窝莲子粥!”
“嗯,不错,这个不能少,曲掌柜的就喜欢这个!”对于手下的细心,龚宇赞赏的点了点头:“阿文呀,你跟我有几个年头了?”
“已经有一年零三个月了!”
“哦,有这么长时间了?”龚宇一愣,旋即笑道:“是呀,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久了,阿文你在我手下也学的很快呀!”
“都是老爷教的好!”那伴当躬身笑道:“小人出来也跟过几个老爷了,可是像您这样会经营的,一个也没有!”
“哈哈哈哈!”听到手下的恭维,龚宇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阿文你这是说好听话哄我,哪有什么会经营,我不过是运气好,遇到了贵人而已。你知道吗?四年前我还不如你现在,就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机户!”
“啊!”伴当惊讶的看了看龚宇,他也知道自家这个老爷出身普通,但没想到眼前这个在金山卫,不,在苏常松都数得上号的大财主竟然在四年前不过是个穷机户。
“怎么,你不信?”看到手下不敢相信的神色,龚宇得意的笑了笑,他捋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两只胳膊来:“你看看这胳膊上的疤痕,还有手上的老茧,都是我从五岁起就纺纱织布留下来的痕迹。不瞒你说,我龚宇前二十年可没少吃苦!”
正当龚宇叹苦经的时候,外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推开了,那酒楼老板亲自迎着一位富商打扮的中年汉子进来。龚宇赶忙站起身来,笑道:“曲掌柜,请,请!”
“不敢!”那曲掌柜拱了拱手,两人推让了一番,方才坐下。两人的伴当各自在旁边垂手站着,酒楼掌柜亲自把酒菜如流水般送上来,然后小心的将门带上,自己站在楼梯口候着。
“曲掌柜,这是刚出锅的燕窝莲子粥,上等的南洋燕窝,专门给你准备的!”龚宇笑道。那曲掌柜吃了一口,赞了声好,却将碗推到一旁,低声道:“龚老爷,我来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却是和你我的生意有关的!”
“哦?什么消息?”龚宇问道:“该不会是你那边有什么麻烦吧?两千五百石棉花的订金我可是一文不少都付了点,要是曲掌柜你那边出了问题,我这里几百工人可就只能干坐着了!”
“龚老爷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家做这棉花生意可是有五代人了,一口唾沫一个钉,哪会有什么变故?你放心,我出门的时候第一批货已经开始装船了,最晚后天晚上就能到金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