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蒙斯不知道自己的揣测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转眼间,夜袭者就在这些装备精良的武士面前退却,有些人试图转身逃跑,跳入海中,有些人则跪地投降。卡蒙斯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正在胸甲下渗出,沿着腰部向下半身流淌。不过这算不了什么,战场上要么让敌人流血,要么自己流血,作为一个基督徒,决不能向不信天主的异教徒投降。他从那具尸体身上拔出自己的匕首,轻击了一下自己的长剑,冲了过去。
阿劳丁站在艉楼上,静静的观看甲板上的战斗,事情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他实在是太了解这些葡萄牙人了——傲慢、狡诈而又无比的贪婪。这些家伙将海峡视为自家的狩猎场,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目标!哪怕是放过去了,也会在夜里追上来。当然,在整个战斗中有一点小插曲,敌人居然能够踏上“海怪”号的甲板,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在这条船上有一百名全副武装的精兵——都是在兰芳社服役超过两年,有资格领双饷的老兵,个个身穿铁甲,手持利刃,而敌人则多半只有一件布衣遮体。
甲板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绝大多数敌人要么倒下,要么屈膝投降,唯有一人还在抵抗。阿劳丁皱起了眉头,从他身上的盔甲看这应该是个弗朗基军官,可能还是个贵族。他想了想,走下艉楼。
卡蒙斯将背脊紧贴船舷,以确保不会遭到背刺,紧握武器,面对从三个方向过来的攻击,他只能保护面部、关节和其他盔甲没有保护到的地方,其他地方则相信自己的钢甲。当敌人踏进他的攻击范围,则发起猛烈的攻击。他知道自己这次活下来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但至少要为自己的生命索取到足够的代价。
敌人的进攻压力突然变小了,卡蒙斯扶住膝盖,抓紧时间喘了两口气。他看到敌人向后推开,让出一个手持双剑的男人来。
“弗朗基人,你应该认得这两位我最亲密的朋友吧?”阿劳丁将自己的双剑在火光下晃了一下,卡蒙斯的瞳孔立刻收缩了起来,他认得这两把装饰华丽的马来克力士剑——这两把剑的主人是亚丁苏丹国最着名的勇士,也是亚齐苏丹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阿拉乌丁?阿劳丁?曼苏尔沙。
“阿拉乌丁?阿劳丁?曼苏尔沙?”
“不错,就是我!”阿劳丁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很惊讶我还活着?请放心,今晚我会饶你一命,好借你的口告诉所有的人,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阿劳丁就一个箭步冲到对手的面前,锋利的马来克力士剑如闪电一般劈下,卡蒙斯早已做好了准备,他并没有直接格挡,而是轻巧的将其拨开——他曾经亲眼见过马来克力士剑将火绳枪枪管和使用者的手腕一起砍断,阿劳丁这两把更是马来克力士剑中的极品。
“聪明的家伙!”阿劳丁笑道,伴随着笑声,他手中的双刃的样子就好像是他双臂的延伸,它们弯曲的刀锋让他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闪电攻击更为眼花镣乱,一连串的攻击让卡蒙斯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盛名绝非虚致。他放弃了取胜的希望,谨慎的守住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是流血和受伤已经损害了卡蒙斯的体力,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也许自己在没有受伤的时候也跟不上。他感觉到呼吸急促,眼前发花,他知道失败就在眼前了。
“躺下!”阿劳丁巧妙的用将对方的剑刃用自己的护手卡住,稍一用力便迫使其丢下,用长剑挡住对方下意识的一记横劈,反手便用短剑的剑柄砸在太阳穴上,卡蒙斯就好像一个沉重的沙袋,摔倒在甲板上。
“捆起来,这是远行归来的儿子献给父亲最好的礼物!”
班达亚齐。
苏门答腊岛与马来半岛就好像两扇门页,将印度洋与南海分隔开来,当中只留下一条狭长的门缝——马六甲海峡。而亚齐苏丹国的首府班达亚齐(即大亚齐之意)则位于苏门答腊岛的北端,这里不但看守着马六甲海峡的西口,而且还是东南亚地区通往麦加最近的港口,伊斯兰教正是通过这里传入东南亚,每年都有大批虔诚的穆斯林来到这里,乘船前往麦加的朝觐,是以在东南亚的穆斯林口中,班达亚齐还有一个更加别名——通往麦加的门户!
在夜袭那天夜里之后的第三天傍晚,“海怪”号和“横行”号穿越了整个马六甲海峡,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班达亚齐。与其同行的还有六条亚齐苏丹国的帆桨船——当时的亚齐苏丹国正在其最伟大的苏丹阿拉乌丁?黎阿耶特?沙统治之下,这位强悍的君主不但多次击退了葡萄牙人对其发起的进攻,而且还将苏门答腊岛上诸多穆斯林王公结为一个统一的军事同盟之下,并将位于马来半岛的阿鲁、柔佛苏丹国压制,十年前,他就曾指挥大军远征马六甲,几乎将其攻陷。像“海怪”和“横行”这样显眼的军用船只刚刚通过马刺甲城没多远,就已经引起了亚齐的巡逻船的注意力。在阿劳丁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六条亚齐的帆桨船一半护送,一半监视的陪伴下完成了这段最后的航程。
“班达亚齐,我回来了!”注视着故乡清真寺的宣礼塔尖顶从海平面下升起,越来越大,阿劳丁感觉到双眼一阵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