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天子的意思!”项高道:“天子要保全裕王,所以北镇抚司和两厂都放过了高大人!”
“那这么说来,我那个使团就成了替罪羔羊?”周可成笑了起来:“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呀,明明是不相干的两条线的,却还是被牵扯到一起去了。”
“你知道就好!”项高冷笑道:“我大明圣天子有百神庇佑,周大人你虽然诡计多端,小心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对呀!这次的事情说小可以说小,说大也可以说大。若是要拿倭人使团当成裕王的替罪羔羊说得通,可连高拱都连带着没干系就说不过去了吧?难道就不敲打敲打裕王?就算圣上爱惜裕王,那也至少换个侍讲吧?还把这位高拱留在儿子身边,圣上的心也未免太大了吧?”
“这个——”项高顿时哑然,正如周可成所说,即便是嘉靖要保全裕王所以放过了高拱,但也至少会将其调走,否则将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留在裕王身边无异于是留下一颗定时炸弹,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又炸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以为是?”
“的确有人为了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让北镇抚司和两厂放过了高大人,但不是圣上自己!”
“那还能是谁?”项高摇了摇头:“严家父子?不可能,北镇抚司和两厂都是直接受命于天子,若是他们两个在这种事情都听命于严家父子,那圣上早已经是严家父子的傀儡了!”说到这里,项高神情大变:“你是想说圣上已经是严家父子的傀儡?”
“当然不是,严家父子还没有这个本事!”周可成冷笑道:“不过这确实是我提出圣上退位裕王继位的原因之一——圣上潜居西苑多年,居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被人隐瞒而不自知,这说明他已经不适宜再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胡言乱语!悖逆之极!”项高厉声喝道,但内心却已经动摇了,他已经明白了周可成的意思。虽然历史上锦衣卫和两厂的名声并不好听,但在大明的权力架构中却起着一个不可或缺的作用,天子正是通过这几个机构才能够获取所需要的情报,不被外朝的文臣武将们所蒙蔽,将帝国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换句话说,如果连锦衣卫和两厂都在裕王这样的事情上蒙蔽嘉靖,那嘉靖对于帝国的控制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胡言不胡言,悖逆不悖逆不重要,重要的是否属实!”周可成的神色变得阴冷起来:“圣上隐居西苑多年,将朝政委于严家父子,以求长生,却不依照惯例册封长子为太子,裕王有了异心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又想九五至尊之位,又想潜修求长生,天底下的好处都让他一人占了,岂有这个道理的?”
项高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法驳斥周可成的指责,他叹了口气问道:“就算你说的不错,圣上在西苑弄得人心摇动,裕王殿下有了异心,这个距离圣上退位,裕王继位也还是十万八千里吧?周大人,你才略过人,又富贵已极,何必又要掺和这些事情。须知若是炸开来,就算是你也会粉身碎骨的!”
“这个就不劳项先生您操心了,我方才只是把事情原委和你解说明白,让你知道我不是胡思乱想而已!”周可成笑道:“现在你只需要把我的头三个条件告诉胡大人便是,其他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项高没有说话,他倒也知道周可成不担心自己将后面两个条件说出去,首先胡宗宪未必信得过,其次就算胡宗宪相信了也没有用,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牵涉的太多,若是被牵扯进去,就算是胡宗宪自己都性命难保,就算知道了还不如装作不知道的好。
“周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项先生请问!”
“假如最坏的情况发生,你有准备好后手吗?”
“最坏的情况?你是说父子相争,南北分立吗?”周可成站起身来,咬紧牙关,两腮的肌肉紧张了起来,露出一根根青筋:“是的,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京城。
吴伯仁坐在书桌旁,正奋笔疾书,这时外间传来家奴的问好声,他赶忙将写了一半的书信收到一旁,拿出一本《四书集注》来,装出一副正在用功的模样。
“伯仁!”吴世衡推开房门,走进书房,看到吴伯仁正在用功的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用功是好,不过也不要弄得太晚了,把身体拖垮了!”
“是,爹爹!”吴伯仁站起身来,恭谨的答道:“孩儿方才读《四书集注》,突然又有所体会。”
“好,好!”吴世衡笑了起来:“朱老夫子的书自然是要反复体会的,你现在就有这种想法,我很高兴!”说罢他查问了几句吴伯仁的学问,最后道:“再过不久就是春闱了,最近京师里面也不太平,你就不要出门了,安心把功课好好温习一番。”
“是,爹爹!”
吴世衡又叮嘱了几句,方才满意的离去。看到父亲离开,吴伯仁吐出一口长气,将写了一半的信笺翻了出来,苦笑道:“最近京师何止是不太平,简直是翻天覆地,这个节骨眼上我哪有心思去管春闱!”
他又写了两行,外间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吴伯仁抬起头来问道:“谁?”
“少爷,南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