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周可成笑了笑:“文长,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那倒不是!”徐渭赶忙否认,不过他心里倒是这么想的,毕竟周可成平日的所作所为与海瑞的清正耿介可谓是天上地下,完完全全是两类人。
“海刚峰和我一样,都是为了某个目的,愿意牺牲一切的人。其实我们倒也不是不爱名,只不过要的是数百年之后的名声,而不是现在的浮名。只要这水治理好了,这里就会成为大明,不,整个世界的中心,几百年后历史上就不会少了我和海刚峰一笔,徐阶也好,那些缙绅也罢,他们现在骂的再凶,在历史上是留不下什么的。”
“是,大人说的是!”徐渭点了点头:“不过海大人当上松江知府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吧?毕竟松江知府在大明也是数得着的红差使,多少人眼睛盯着呢!”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在京城已经伏下后手了!”
“京城?”
“不错!”周可成笑道:“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这两天你替我和胡宗宪安排下,我想和他谈一谈,让他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
“是,是!”
杭州。
“周可成要和大人谈一谈?”唐顺之皱起了眉头,花白的眉毛簇成一团,仿佛秋末的芦花。
“不错!”胡宗宪将几案上的信递了过去:“方才送来的,信是徐文长写的!”
唐顺之接过信,看了看,笔迹的确是徐渭的,信上的内容很简略,先是向胡宗宪问好,然后又称颂了最近的剿倭战事,最后则提了一下周可成从日本回来了,希望与胡大人面见,如果胡大人军务繁忙,那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也可以,时间到下个月末之前都可以,地点就在金山卫。
“这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唐顺之嘟哝了一句,将信放到一旁:“一会儿大明,一会儿倭国,也没个定性,说要见面,信上也不提要为何要见!”
“呵呵,唐老先生!”胡宗宪笑道:“这个倒也没啥奇怪的,他在大明倭国都有忒大生意,来回奔走也是正常,至于信上不写见面的原因,有些事情也的确不方便写在信上。不过他这次回来恐怕是不寻常呀!”
“不寻常?什么意思?”唐顺之问道。
“您看!”胡宗宪又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唐顺之看了看,只见信上的开口称谓和落款都已经被涂掉了,显然是为了隐藏写信人的身份,信里有数行字下面用朱笔标红的:据闻近日倭国有一酋首崛起,连战连胜,已据有西国之地,虎视九州四国,其船坚炮利,士卒精强,尤擅火器,以南十字星为旗号。
“什么?以南十字星为旗号?”唐顺之大吃一惊:“这岂不是——”
“不错,正是周可成!”胡宗宪点了点头:“我已经从其他方面查证过了,十之八九便是他!”
“怎么会是他?明明此人不过是一个海贼,竟然能这么快在倭国打下一片江山!”
“其实想来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胡宗宪看上去倒是格外的轻松:“他船队的厉害,我们是早就知道的,倭国又是一个岛国,他又不缺钱,甲仗精利,招募亡命,打下一片江山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其实他当初也和我说过,要攻打倭国平户、对马等地,荡平倭寇巢穴,永绝后患,东海不波。我当初觉得不过是一番妄语,想不到他真的要做到了!”
“若是如此,那倒也是一番好事了!”唐顺之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想必他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的!”
“嗯,无非是讨价还价罢了!”胡宗宪笑了起来:“他若是真的能够将汪直等倭寇的巢穴都荡平了,那我们这边就不战而胜,不知道省下多少工夫,就算他开个天价,我们也是赚了的!”
“若是如此,倒是朝廷的福气了!”唐顺之却没有这么轻松:“钱什么的都是小事,就怕他有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不错!那周可成打下了倭国,已经是一国之主了,他又不缺银子,所求无非一件事情,那就是通商了。”
“通商?他现在在金山卫难道生意还小吗?”胡宗宪奇怪的问道:“就算是杭州,每日去金山卫的船都多的数不清,都是打了南十字星旗的,好像朝廷也没有管他们吧?”
“但朝廷也没有应允呀?”唐顺之低声道:“我敢打赌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也许吧!”胡宗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次我不方便见他,只好劳烦唐老先生去一趟了!把他的来意搞清楚,千万莫要生出枝节来,东南大局眼下乱不得!”
“老朽明白!”唐顺之点了点头:“大人请放心!”
“嗯!”说到这里,胡宗宪突然笑道:“不管怎么说,东南的事情总算是有头绪了,也算是大明之福呀!”
杭州湾,乍浦附近海面。
响尾蛇号停泊在乌鱼岛北面大约六十尺深的海湾里,这是块很好的锚地,隐蔽、挡风、而且安全。当唐顺之和项高登上甲板的时候,周可成正坐在后甲板的一把扶手椅上,头顶撑着遮阳布,享受着自己的午餐:撒上柠檬汁和蒜蓉的烤牡蛎、龙虾汤、煎鱼、还有烤羊肋排、荞麦饼和小米粥,还有一大盘桑葚,和掺了蜂蜜的红茶。他浓密的短须被桑葚的汁液染成了紫红色,当他看到唐顺之和项高的时候,站起身来,用餐巾随便擦了一下胡须和手,笑着迎了上来:“欢迎,非常欢迎,两位吃过午餐了吗?一起吃点吧,来人,再拿两副碗筷来!”